“真的,我只能给你半株,”乌见浒说得认真,“你要是答应,我们便握手言和。”
容兆盯着他的眼,看不透他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意。
“乌见浒,你知我为何一定要拿到金丝雾蕊?”
“你师尊答应了你什么好处?”乌见浒几乎立刻就猜到了。
“是啊,”容兆的嗓音很淡,“他答应给我九莲印,拿到九莲印,就等同拿到元巳仙宗半个宗主位,你说我要不要尽力一试?”
“半株不够?”
“自然不够,我师尊不会满意。”
乌见浒也像料到他的答案:“你说得没错,我若是你也不会让,你不会配合我,所以我给你喂那酒,可惜还是小瞧了你。”
“动手吧。”容兆不再说废话。
话音落时,剑锋一扫,随之推开。乌见浒立时做出反应,急速后退踏着云泽剑的剑意凌空而起,手中点墨释出鞘,一剑斜挑出去,强悍剑罡带着威压如水波一般急碾而出。
剑意与剑罡猛烈对撞,刹那间山摇地动,飓风卷起飞沙走石漫天飞舞。
容兆的第二剑已迎击而上。
剑啸长空、嘹唳不止,他们在这样的风沙肆虐中激斗,掀起沙尘狂浪,直斗得苍窘变色、天昏地暗。
斗剑逐渐演变成斗法,出了那幻阵,容兆被压制的修为已恢复如常,浩荡灵力伴随震动的剑意不断推出,乌见浒被迫回击,黑水灵力自他掌间暴击出去。
两相撞上时,容兆却察觉到他灵力流转间的沉滞,不由敛眉,隐约觉出不对。
不待他细想,只见山石崩裂、狂风呼啸,这一次却不是被他们波及——
大地震颤、黄沙翻滚沸涌,一座座的沙丘起伏震荡如游龙,接天蔽日,自数千尺以外之地向着鬼域雪山狂啸而来。
山上积雪迅速崩塌,山间终年弥漫的烟岚被飓风吹散,幻阵倾坍,藏于山间的小妖们四蹿逃命,后方整片鬼域雪原随之地裂山崩。
是真真切切的地动,他二人皆因眼前这一幕惊动不已。
雪原之上,地陷倾覆,无数妖们惊慌出逃。
趁容兆分神之际,乌见浒也欲遁走,踏风凌云而去,不几步,身后云泽剑的剑意却跟随而至。
他一面抵挡一面飞奔前行,容兆在他身后穷追不舍,不断释出攻击。
乌见浒容色狼狈,疲于应对,逐渐力有不逮,丁火灵力再度袭来,他抬起的手慢了一步,没能挡住,生生受下这一击,口中鲜血喷出,撞开的身体向后抛去,如落叶一般自半空坠下。
容兆一愕,动作却未停,剑意斩断了乌见浒腰间乾坤袋的系带,将之勾到自己手中。
另只手同时送出灵力,却是在乌见浒落地时托出了他。
那人狼狈倒在黄沙里,闭眼半晌,在容兆也落地下去时,才挣扎起身,以剑尖点地,半跪起。
后方的山摧地裂还在继续,整座雪原都塌沉后,另有山川河海自地底破天光而出,正在不断拔起。
他二人却都没在意。
容兆只看着眼前人,慢步走近。乌见浒弯腰垂首,看不清脸上神情,却能叫人觉出笼于他周身的沉郁。
“你——”
容兆话出口,下一息,剑意猝不及防向着他袭来。
他早有防备,同时出手,两道剑意对撞时,他后退着飞身而起,依旧单膝着地的乌见浒抬头,沉目深深看向他。
漫天风雪飞沙里,目光交汇,短暂停留,容兆旋身,没有留恋地离开,身影消失在天幕下。
七日后。
容兆御剑回到凉州城,他手下之人大多已回来在此等他,余的收到传音后,也已陆续在赶回的路上。
听闻他寻到金丝雾蕊,众人大喜过望,容兆则身心俱疲,不欲多言,让人都退下。
屋中安静下来,他的心绪却难宁。
眼前不时浮现乌见浒被击中吐血坠下的那一幕,再是他最后望向自己时的那个眼神——
不该是那样,他们修为相当,从前每次交手都难分胜负,今次那人怎可能那般轻易就败在他手下?
容兆心烦意燥,思来想去送出一道传音,给在郢城的那个瞿志。
“去打听下,乌见浒最近这几个月身上有无发生什么不寻常之事,尽快回报。”
当日那瞿志为求活命,信誓旦旦说自己本家兄弟是乌见浒身边的低等侍从,容兆本没放在心上——乌见浒那样心思深沉之人,怎可能放个或是他人眼线的人在身边用,所谓的侍从,怕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。
如今却别无他法,只能一试。
傍晚时,有才自荒漠出来的侍从来报,说昨日在回来路上碰到了灏澜剑宗一行人:“他们一路慢行,像是这几日便也会回来,就不知有无找到东西,瞧着倒是不像。”
容兆原本闭目养神,闻声睁了眼:“你有看到他们宗主?”
“……远远看了一眼。”
“他如何?”
侍从瞧着容兆冷若冰霜的脸,摸不太准他的意思,斟酌道:“似乎跟以往没什么不同。”
默然一阵,容兆没再多问,挥手让人退下。
两日后,一众手下俱已返回,容兆率众启行,回宗门。
出城路上到处听人议论鬼域之地的那场地动——如今那处已改天换日,生出了一处天然秘境。
修士们摩拳擦掌,都想去一探究竟。
出了城门,有妖仆来禀报:“公子,灏澜剑宗的人回来了。”
容兆朝车外望了眼,前方灏澜剑宗的车队自荒漠中归来,与他们走的不同的道。
乌见浒的车驾在其中,虽未看到人,总归是回来了。
他的视线追随那辆车片刻,放下车帘:“走吧。”
车队出发,一出城,一回城,背道而驰的路。
另边,乌见浒捂着心口重重咳了几声,也听人说起碰上元巳仙宗车队之事。
圈起的手抵在唇边,他止住咳嗽,撩眼朝外看去,雪雾风霜里,只见那方车队远去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