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是暗的,再往远处看还有墨一样的深青色。
如同墨水滴进了水里,迅速流动蔓延的那一刹。
静穆到了极点。
陶萄上辈子没有幸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天地景色,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。
在空旷辽远的天际之下,群山叠翠,如同静置的墨翡。
她足足愣了两分钟,才从这美景当中回神,想到什么似的,陶萄立刻拿起了自己的相机,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三脚架。
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安全了,抱着设备便冲上了小旅馆的楼顶。
空气清新得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上天的馈赠。
在支好支架,打开摄影机的那一秒,陶萄听到远处隐没在山巅的寺庙,传来了空灵的钟声。
福至心灵。
*
早上八点钟的时候,一个穿着白衣黑裤、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年沉默地走进天台。
他将晒得规整的床单一片片翻动着,检查上面有没有污点或者没洗干净的地方。
他沉默地动作着,但目光毒辣。
在翻到临近阳台的天线的时候,他眉头皱了起来。
有人!
“谁?”
“姨?”
那边没有回应。
他动作警惕地走过去,正要掀起那洁白的床单,忽然一只秀气的、比床单还要白的手从那边伸了出来。
是房客么?
少年在心里暗自猜测?
可是房客到这里来干什么?
“你是谁?”
那只手微微一用力,床单便被掀了起来。
一个穿着墨绿色格子色衬衫的女孩冲床单间探出了一个脑袋。
陈嘉生平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,h市的人说话不会卷这种软的调子:“嗨,你好。”
“我是这里的房客,我在……”
原本陈嘉心里有一些语气不善的驱赶话语,在看清陶萄脸的这一秒全部卡在了喉咙里。
她的脸白净得像刚刚盛开的玉兰花,眼睛狭长,睫毛很密。
一头黑发还是一个很松松垮垮的马尾扎着后边,而碎发却不听话地跑到了颊边。
她身后是桔红色的太阳,她却好像比那太阳还要扎眼。
陈嘉小时候见过爷爷打猎带回来的一只雪白的狐狸。
可是狐狸没有这么多情,那双眼睛最多称得上清澈懵懂。
陈嘉问:“你在干什么?”
陶萄拉开了一点床单,露出了后面的三脚架和摄影机。
她指了指它们,道:“我是摄影师,我在取景。”
女孩的脖子细嫩得像是剥了外皮的青葱。
在还有些扎人的寒风中,如此晃眼。
陈嘉心里生出一种怯意,他迅速收回了视线,既不敢再盯着陶萄的脸,也不敢看她的脖子。
他低下头,听见自己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:“我检查床单,不妨碍吧。”
陶萄愣了一下,道:“不妨碍。”
她看着远处的少年,心里忽然想到了点什么,于是没想太多,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声:“我能拍你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