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旁听生跟了一年半,除去打工时间,徐晚星的所有的人生一分不差全献给了学习。每天清晨六点起床,抵达学校时最迟七点,她会在这里待上一整日。图书馆和教室是她唯二会出现的场所。
她申请了数学与物理方向的旁听,也因勤奋与天赋逐渐闯入教授们的视野。
起初是有很多困难的,语言,生活,压力。
她很难听懂老师的授课内容,只能用手机录音,夜里回家一遍一遍重复,边听边做笔记,还要不时查参考书。
她一度只睡五个小时,剩下的时间都仰仗不加糖的黑咖啡和便利店便宜的三明治赖以为生。
工也是要打的,照例两份,从餐厅到商店,从加油站到送披萨,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各类服装cosplay。毕竟美国不比国内,就连披萨小姐也要货真价实穿上低胸紧身裙,黄色的着装还要配上大红色的围裙。
徐晚星很想得开,入乡随俗嘛。
就当是国内太保守,不能秀身材,来了美国还能展示展示。
虽则一米六,但老子坐拥d cup,黄金比例美少女!
来到usc的第四百七十三天时,天体物理专业的howard教授向她提出建议,可以考虑申请入学,当他的助教,同时进行正规的天体物理学习。
之所以抛出这根橄榄枝,是源于徐晚星自己的努力。
她花了一年半的时间,从一个一知半解的旁听生,成为了一名备受瞩目的优等生。别人付出多少努力,她压缩时间,拒绝娱乐,投入超过三倍的汗水。
光量子理论。
状态函数。
波和粒子。
德布罗意波。
其实无所谓辛苦,因为她本就是奔着挑战而来,那些不可能,那些难以逾越的大山,都是七年里错过的风景。如今她毫无负担,活得充实而圆满。
失去老徐后,生活一度缺乏重心,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,徐晚星常常问自己,她活着是为了什么。
那么多人奔波忙碌一生,只是为了生存。
可仅仅是吃饱穿暖地生存着,百年之后,当她离开这个世界,回首一生,庸碌且无为,再过上几年,就会彻底被世界遗忘。
她说过,她也想当一颗星星,不是普普通通光鲜亮丽,闪耀片刻别人的眼睛。她想在万千繁星里拥有自己的光辉,即便微弱渺小,也能够持续发光。
那一点光大概是不足以照亮人类前行的道路的,毕竟人要理智一点,不是谁都能只靠努力,动不动变身爱因斯坦和霍金。
但那点光可以积聚起来,为她撑起一盏小小的灯笼,照不亮世界,却足以照亮她的前路。
徐晚星对此深信不疑,而她大概的的确确发出了那么一点光,引起了howard教授的注意。
事情是这样的,因为同时学习物理与数学两门课程,徐晚星比物理专业的同学们多出了一点数学知识,并且因为记忆力惊人,心算速度卓越,她常能以快他们数倍的速度解出教授给出的题。
有天傍晚,霍华德教授在黑板上写出一道冗长复杂的千禧之题,落笔后,教室里陷入一片岑寂,只剩下纸笔触碰时沙沙作响,仿佛春蚕啃食桑叶。
他说:“我会给你们半节课的时间解题,得不出答案也是正常的,主要是锻炼你们思考的能力。”
他说人类进步的过程是缓慢而繁复的,每一道光的出现,都有成千上万条的人手持火炬前行。岔路重重,历经波折,最后才有一个人找到了光。
你们都是火炬手。他笑着说,让我们一起找光。
找不到也不要紧,你们的贡献和参与,都是为了那道光。
话音刚落,离他写出那道题大概也就过去五分钟的时间,徐晚星举起手来。
霍华德以为她有问题要问,出口都是一句:“an,please。”(请随意提问。)
谁知道等来的却不是一个问题,徐晚星认认真真望着他,说:“t=1/36s。”
讲台上的老教授目光一顿,接触到的来自四面八方的,都是孩子们懵懂的眼神,唯有那个穿着灰色卫衣、似乎毫不起眼的小姑娘,用清晰又明亮的目光望着他,眼角微弯,仿佛在问:我答对了吗,教授?
哪怕早已知悉这道题的答案,霍华德也有些难以置信,低下头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答案,重新确定一遍。
t=1/36s,准确无误。
这样的高光的时刻,徐晚星有过不少,那么多的不眠不休,难以言说的执着与热爱,最终变成了课堂上短暂而闪耀的片段。
她得到了大家由衷而自发的掌声。
老教授从笔记本上移开目光,重新注视着后座旁听的小姑娘,笑了。
“what's your name?”他问她叫什么名字。
徐晚星笑了,说marry。
曾经的英语渣,贪玩得连英文名都懒得去找,不同于那时候的女同学们绞尽脑汁四处搜寻动听又稀罕的名字,她直接翻开英语书,指着一单元出现的那个人名,“那我就叫marry吧。”
所以有了marry christmas。
不是拼写错误,是独一无二的marry christmas。
这样的高光时刻出现了好几次后,霍华德也观察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了。偶尔留下了难度很高的课后题,都会特意看她一眼,说如果解完了,可以直接发他邮箱。
离开时,他总能看见小姑娘不随人流,独自坐在教室里,执着地开始解题。
当他开车回家,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品尝太太做的一桌好饭,往往就会听见手机的提示。邮箱里又多了封新邮件。
他不用打开,也知道发件人是谁。
他笑起来,低头看时,眼里有温柔又明亮的光。
妻子问他:“so,marry again?”
他含笑点头,“certainly。”
“which marry?”
“the marry。”
这世上有很多需要区分的点,却也有可以全无边界的地方。在浩瀚的宇宙之下,跨越国籍,不分肤色,无关年龄,只有热爱。
他向校委会提出申请,希望破格录取那个marry。只是亲自把申请书放在徐晚星面前时,他目光明亮地望着她,微微一笑,叫的却是。
眼前这位才不是普普通通的marry。他有预感,这是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