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怎么从后脑勺看出两个人配不配的?”宋辞琢磨片刻,“是脑袋浑圆的程度,还是秃顶的面积?”
乔野没搭理他,顿了顿,忽然起身。
“去哪啊?”
宋辞纳闷地看着他从他们就坐的这一排走出去,摸黑走到了几排之前,重新落座。新座位不偏不倚,恰好在那两颗脑袋的背后。
这部电影口碑不怎么样,不少人说两个小时的电影看起来有三个小时那么长,节奏并不明快。加之还有一部热门电影在上映,这间放映厅里的人并不多。
宋辞也跟着起身,偷偷摸摸跟去了乔野旁边。
怕惊动前排的人,他比口型:“干嘛呢你。”
乔野目不斜视,一本正经看着大屏幕低声道:“后排看不清,离近一点。”
“看不清电影还是还不清人?”宋辞翻了个天大的白眼,很快被乔野按住了脸,示意他闭嘴。
大概是电影确实不好看,前排的两人在说话,声音不大,但仔细听还是能辨别出来。
万小福问:“怎么突然想起找我来看电影了?”
“怎么,我不能找你看电影吗?”
“可以是可以,但是情况太罕见了,所以我有点受宠若惊。”万小福笑了,“该不是别有所图吧?”
徐晚星顿了顿,没说话。
万小福挑眉,“怎么,还让我猜中了?说吧,要我帮什么忙。”
“什么忙都肯帮?”她反问。
“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?你开口,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了?”
这话说得徐晚星心头一酸。
这些年来,万小福的的确确帮了她不少——
老徐住院,好几次手术后需要守夜。而她一个人精力有限,不可能时时照顾在旁,总得有人轮换。可护理员收费很高,她根本支付不起,春鸣和于胖子来帮她守夜就算了,万小福也义不容辞跑来医院帮她。他的工作性质强度高,下班了还跑来陪老徐,这份情她一直记在心上。
还有当司机这回事,他总是风雨无阻,每回得知她要去哪里,就连逢年过节去超市买年货,他也念在她孤家寡人的份上,跑来又当司机又当搬运工。
她在医院和家两头跑,隔三差五要带些东西去医院,他也义不容辞出车出力。
……
昏暗的放映厅里,徐晚星侧头看着他,其实万小福也很好看。他个子高,面容清隽,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只酒窝,总是带点少年气。
只是她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顶在最前面,从初识他起,就在球场上替他挡了一记篮球,所以理所当然把他当成了和于胖子春鸣一样的存在。她永远挡在他们前面,所以忘了回头看看。
老徐的话带来太多纷乱思绪,她想,她是不是也该给万小福一个机会,给他们一个机会呢?
她弯起唇角,确认道:“不瞒你说,的确另有目的。”
“您请讲。”万小福莞尔,看她时眼里若有光,“一声令下,在所不辞。”
徐晚星喟叹,哥你可真懂啊,就跟知道我这会儿动摇了似的,说话这么撩。
她眨眼,“小福哥,去年你说的话,还算数吗?”
万小福一愣,随即点头,“算。一直都会算。”
徐晚星笑了,“算就好。”
“你改变主意了?”他似乎忽然紧张起来,背都挺直了,离开了座椅靠背。
她点头,看出他的紧张,有些好笑,又有些动容。
坐在后排的人也挺直了背,默不作声盯着两人相视一笑。
去年万小福说什么了?
她又改变了什么主意?
乔野对他们所谈的话题一无所知,只觉得两人之间的空气在发酵,明明前一刻还是兄弟之间两肋插刀的热血,这会儿嗅着,风向一变,似乎朝着粉红色的方向一路狂奔。
他并不知道去年圣诞节,老徐的化验单恰好出来,体内癌细胞指数非常糟糕,还严重贫血。徐晚星原本准备好了一桌子好菜,结果匆忙办好入院手续,自己一个人面对一桌冷菜。
那一天,律所发福利,老板给大家都送了巧克力和苹果。万小福想想,又去买了些水果和零食,来慰问整天不是忙着照顾父亲就是在顾先生那里忙活的徐晚星。
他撞见了那一桌冷菜,当即笑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,还准备了好吃好喝的伺候我?”
他撸袖子动手,回锅热菜,吃了第二顿晚饭。哪怕肚子撑得不行,也还很给面子地陪她过了一个圣诞节。
饭后他就受了罪,胃里不消化,撑得难受。
徐晚星陪他去买药,又沿着府南河消食,叹气说:“何必呢,明明吃过了,非说没吃,现在受罪了。”
“受罪也乐意。”他还嘴硬。
“你自虐狂吗?自己难受还乐意。”
“徐晚星,你看看自己,每次见到你都比上一次瘦,你什么时候好好吃过饭?”万小福一丝不苟地看着她,“我再吃一顿有什么要紧的?能陪你认认真真吃顿饭,肚子疼得就很值。”
明明是孩子气的话,说出来令人哭笑不得,徐晚星却听得眼眶发热。
她低低地说:“我知道你的心意,但是小福哥,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去考虑那么多。”
万小福没说话,一边慢慢朝前走,一边听她说。
徐晚星说她现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老徐身上,不想拖累别人。
“你可以问问我,有没有觉得你是个拖累。”
“我不问。”她抬眼看他,笑里有些心酸,“不管你怎么想,我只是不希望每天看到你,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。”
“有拖累就是有牵挂。万一我就喜欢替人操心被人拖后腿呢?”
“可我不喜欢。”
……
大概是从小跟着老徐长大,徐家父女都活得很独,自我是最重要的。
天不怕地不怕,只怕觉得对不起别人,只怕活得内心有愧。老徐为此不结婚,选择一个人生活一辈子。而她为此不肯对万小福敞开心扉,因为不公平。
老天爷给她罪受,她为了老徐赴汤蹈火、在所不辞,也不怕苦不怕累。可旁人没必要跟她一起来趟这浑水。
更重要的是,她的心思都在老徐身上,没法思考风花雪月的事。
“这么多年,忙得脚不沾地,我再也没有动心过。”她对万小福坦诚道,“如果因为你对我好就跟你在一起,还拉着你陪我一起经历你原本不用面对的困难,我会于心有愧。”
可那一夜,府南河畔烟火盛放,年轻的男人站在她身侧,神情认真地说:“那我等你。”
“不要。别等我。”
“你刚才说的是你的决定,等你是我的决定。互不干涉。”
“万一你等不到呢?”
“不试试看,又怎么知道等不等得到。”
“……”
她哭笑不得,推他一把,说你别傻了,这么大个人,还是个优质男青年,行业精英,大把好姑娘任你选,干嘛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啊。
万小福笑了:“我妈一直说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人,一起我不信,现在信了。”
再看她,被生活压弯了脊梁,他不忍心再给她添任何重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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