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问她:“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吗?”
昭夕受宠若惊,下意识扫了一眼水果摊,“最爱榴莲,其次芒果,然后——”
仿佛在思索下一个选什么,宠幸谁,还一脸为难的样子。
程又年深呼吸,打断她的话:“我问的是你爷爷。”
“……”
她迅速闭上嘴,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儿里冲。
可能这就是神级尴尬。
有地洞吗,真他妈想钻。
隔着墨镜,程又年也能看见那一小片秾艳,绯红似火,刹那间浮现在她白皙的面容上。
他转身把水果递给老板,一时没忍住,唇角扬起了可疑的弧度。
昭夕还忙着恢复已经崩溃的心态,无暇注意这一幕。
很快,老板包好了花篮,“一共是两百七十三块。”
赶在程又年付钱之前,昭夕拿出手机,“我来。”
她对准墙上的二维码,口中道:“已经很麻烦你了,不能让你再破费。”
“没事。”程又年抬手,不徐不疾地拦截了她的动作,“就当花钱消灾了。”
“……?”
“既麻烦了我,又让我破费了,如果这能让你过意不去,那再好不过。”程又年扫码,付款,最后拎起果篮,“希望这点过意不去,能撑到明年塔里木再相聚,你都不会再给我找麻烦。”
昭夕:“……”
好一个程怼怼。
怼得她哑口无言,只能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扬长而去的背影。
偏他还回身,一脸云淡风轻,“不走?”
因为有求于人,昭夕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。
*
从停车场出来,去往病房的一路上,昭夕都在讲解剧情。
“如果爷爷问我们怎么认识的,你就照实说,就说在塔里木遇见的。我在拍戏,你,嗯……你在出差。”
她又不确定地问了句:“……搞地质的是要出差吧?”
程又年面无表情:“是。”
昭导演继续策划。
“要是他问我们,怎么会相爱呢——”仿佛被“相爱”二字震慑到了,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“就说是一见钟情吧。”
程又年抬眼看她,轻描淡写点头道:“也不可能是别的原因了。”
昭夕停顿片刻,霍地抬头,“你是在暗示我只有一张脸能吸引人,徒有其表?”
“不然呢。”
“?”昭夕气不打一处来,“不要因为外表美丽就歧视一个人好吗?关注一下我的内在,你会发现除了无边美貌,我还有超强的性格魅力!”
程又年看她片刻,诚心诚意道:“抱歉,恕我眼拙。”
“???”
昭夕只感觉到一片乌云压顶,体内的小火山隐隐有爆发的趋势。
不,不要跟他一般见识。
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,他就在不遗余力地唱反调,不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,就是为了自我麻痹,免得被她吸引。
都是套路。
聪明的她不能生气。
直到程又年好心提醒:“603到了。”
昭夕一惊,这才发现剧情没说完,病房却近在咫尺。
“总之见招拆招吧,我信任你的临场反应!”她赶紧为即将开始的表演定下基调。
*
单人病房很宽敞,窗边有一张长沙发,床角还有几张凳子——都是护士们见探访的人太多,从别处挪过来的。
爷爷靠在升起的靠背上,正跟着电视里咿咿呀呀哼京剧。
昭夕的父母坐在一旁,一个在看报纸,一个在替爷爷倒热水。
始作俑者宋迢迢不在,昭夕微微松口气。
还好还好,难度系数从地狱模式降到普通模式。
进门时,她迅速挽住程又年的手,拿出了亲密的姿势,嘴边低低地问了句:“准备好了吗?”
那只手灵活又柔软,轻轻地将他的手臂禁锢在怀里。
程又年手臂一僵,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从容,连行动都有些机械。
一家人早知道今天会有贵客来访,恭候多时。
两人一进病房,三道视线齐刷刷射来。
都不用昭夕拉拉程又年的手,他已镇定自若开口:“爷爷好,叔叔阿姨好,我是程又年。”
昭夕也侧头望他。
男人从容递上果篮,唇畔的笑意仿佛三月风清,一身冷色调的大衣也难掩柔软。
她忽然失神。
其实早有蛛丝马迹可寻,纵使这人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,与她说话惜字如金,十句话里九句都是拒绝,剩下一句还是揶揄,也无法藏住偶尔流露出的片刻温柔。
你看。
他总在拒绝,却一而再再而三帮了她。
嘴上讥讽,三言两语,刀光剑影,可紧要关头却还是挺身而出。
她有些恍惚,思绪慢了半拍,等她回过神来时,程又年已经坐在床尾的凳子上,手里拿了只红彤彤的大苹果,动作轻快地替爷爷削起皮来。
昭妈妈在数落她:“小程才刚下班,这种小事合该你来,怎么好让人家动手?”
程又年笑言:“无妨。她手笨,还是我来吧。”
一家人都笑起来。
爷爷还帮腔:“可不是?我这孙女,被我们全家宠坏了,干啥啥不行,耍横第一名。”
程又年笑容渐深,点头道:“深以为然。”
昭夕:“……”
都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,怎么就这么容易叛变呢?
程又年三言两语就能忽悠人心。
哈,果然昭家还是只有她一个聪明人。
还有,这家伙不愧是逼王。
无妨。
深以为然。
你是古代人吗!哪有人说话蹦的都是文言文?白话运动是因为白进行了,所以才叫白话运动吗?鲁迅和胡适会被你气活吧。
她深刻贯彻了表演世家的作风,表面娇羞可爱,内心疯狂BB。
可观看程又年和家人互动时,却又没忍住,视线总在他身上打转,带着七分探寻,三分热切。
*
从病房离开时,程又年已然俘获了一家子的心。
爷爷开心地说:“小程,下次来家里玩啊!”
“好的。”程又年临走前还不忘地嘱咐爷爷,“您也要注意身体,健健康康,长命百岁。”
从家人的目光里,昭夕看出了他们的满意。
出了病房,她啧啧称奇。
“您这演技,当初开价两万,确实是我给少了。少说要再加一倍。”
程又年:“那麻烦你,一会儿把演出费结了。”
她哈哈一笑,心情愉悦,“请你吃饭,行不行?”
程又年一怔。
“不是一下班就跟我来医院了吗?”昭夕停在车旁,指指车,指指自己,“豪车,美人,再加美酒盛宴,还满意吗,程工头?”
程工头云淡风轻上了车,抛下一句:“勉强凑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