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谦言先下了马车,他今天穿着白蓝相见的士子服,站定之后,回身朝衡玉伸手,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。
衡玉今天穿着一身红色锦袍,腰间坠着一块通体晶莹的羊脂玉,头发打理好,眉间点着朱砂,看着更像是男童打扮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容谦言牵着她往里走,书童背着笔墨纸砚还有不少书籍跟在后面。
两人一块儿走着,有不少同样回书院的学生都往衡玉身上投注打量的目光,不过没人多说什么。
书院门口有门房在守着。
容谦言领着衡玉走到满房面前,衡玉脆声道:“这位伯伯,我与丹夫子有约,今日特意前来书院拜访丹夫子。”
书院里姓丹的夫子只有一位。
门房微愣,“可丹夫子从未提及过此事。”
书院夫子有约,肯定会提前和门房打声招呼的。
而且这个小孩子的年纪顶多也就六七岁,怎么都不像是能和丹夫子有约的样子。
如果不是领着她前来的容谦言穿着湘月书院学子服饰,门房都得以为衡玉是在胡闹。
衡玉一本正经板着脸,两只手背在身后。
“听我兄长说,丹夫子近日一直在寻找周大儒批注的《大学微言》。我与丹夫子不是旧识,但因书结缘,故而今日前来赴约。”
这强行“有约”的说法,让容谦言不由微垂下头,手握成拳抵在唇边,压住自己的笑意。
门房:“这——”
他一时之间被衡玉绕晕。
顺着衡玉的逻辑去想,觉得……似乎还挺有道理的。
容谦言微咳一声,插话进来,“这是我的家人,麻烦你用我的名字登记一下,我领着她去见丹夫子,若出现任何问题都由我一力承担。”
门房认得容谦言。
湘月书院学生多,但家世相貌都比容谦言出色的,一个都没有。
这个小孩是容谦言的家人,难道是传闻中那位——
门房瞳孔微微睁大,这下没再阻拦,“也好,你先做登记,待今晚丹夫子出书院时我会与他求证此事,你身为书院学子,应该知晓欺瞒书院会受到什么惩罚。”
做好登记,容谦言就牵着衡玉往学校里面走。
步伐不快,衡玉左右张望,看着这依山傍水,坐落于林幽间的书院。
她一身红衣,在一众学子间颇为惹眼。
不少学子都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,还有些学子认出容谦言,对她的身份大概猜测到一二。
每个夫子在书院里都安排有住宅,容谦言特意绕道,陪着衡玉逛了小半个书院,这才慢悠悠领着她前往丹夫子的住处。
丹夫子是个性情放况之人,最为不拘小节,若不是了解丹夫子为人,容谦言也不会同意衡玉的提议。
两人来到一处有些僻静的院子门口,衡玉亲自上前敲门。
很快就有一个身穿月牙色长袍、年约三十出头的儒雅男子过来开门。
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容谦言身上,才注意到只到他腰间的衡玉。
一看两人的前后站立顺序,丹青就猜到刚刚上前敲门的是衡玉。
丹青认得容谦言,他脸上带出几分疑惑,“谦言,这位是——”
容谦言轻咳一声,解释道:“丹夫子,这是家中妹妹。”
家中妹妹。
但凡清楚容谦言身份的,自然而然能联想出衡玉的身份。
丹青虽痴迷于琴棋书画,少过问政事,但他也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得人。
衡玉连忙举起手中的《大学微言》,一本正经道:“听闻丹先生遍寻此书无果,而我昨日整理库房,恰好寻得此书,这是我和先生之间的缘分。我今日来,是亲自送此书来给先生借阅。”
一个长相精致、顶多七八岁大的孩子用软糯糯的声音,一本正经说着歪理,丹青顿时乐了。
他顺着衡玉的逻辑,拊掌笑道:“没错没错,我是与小友有约,你我因书结缘啊!”
退后两步,请衡玉和容谦言进院子里坐着。
衡玉把书递给丹青,让他翻阅看看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一本。
丹青连连点头。
衡玉仿佛不经意间道:“我家中藏书颇丰,不知道丹先生还想寻什么书?”
丹青:“!”
容谦言:“……”
丹青的态度顿时又温和了些。
这种简单粗暴刷好感的方式,也是让容谦言大开眼界了。
不过想了想,容谦言无奈一叹。
这种方式只有玉儿能用。
聊着聊着,丹青让书童去泡茶来。
他的目光在衡玉身上停顿片刻,叮嘱一句,“小友年纪轻,我这没什么适合你饮用的饮品,且喝杯温水将就,你以为如何?”
衡玉乖巧道谢。
喝完水,衡玉就提出告辞。
不过临走前,她笑着道:“刚刚听先生说你喜琴谱,我整理出不少失传的琴谱,过些日子过来湘月书院玩时,顺便将琴谱拿来给先生。”
丹青眼睛微亮,“那好,我迟些就去和门房说,以后你来书院,直接报名字登记就可以进来了。”
在丹青看不到的地方,衡玉朝容谦言比了个手势。
容谦言先领着衡玉出书院。
他问:“玉儿这是觉得丹夫子很好,适合当你的老师吗?”
衡玉摇头,“丹先生如果想收我为徒,他那是馋我聪慧有礼、性情活泼吗?不,他是馋我那些书籍字画!”
容谦言:“……那你今日为何?”
衡玉乐道:“我是馋他当我的老师吗?不,我是馋他能让我名正言顺进湘月书院玩。”
两人互利互惠,哪里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事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