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15年,十月末,辽东大雪。
北地边荒已经是银装素裹,天寒地冻。
贾刚站在一片松叶林前,伸手接住天上飘落的雪花。雪花落在他已经干枯的指骨上,他却不能如活人般感受那股冰冷的气息——额赫库伦的惊险已经过去好几天,轮番奇遇让他遭受不少创伤,却也给他极大的磨砺。他的修为已经从‘气血二层’提升到‘三层’。
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。
贾刚所在的松叶林中有个简单的宿营地,一大早,二三十号人从草草搭建的雪窝子里爬出来。所有人都穿着黑乎乎的厚重冬装,皮帽皮衣皮裤皮靴,粗陋的草茎串起扎紧,款式简单却很暖和——营地里好多人还是头一回过这么舒适暖和的冬天。
队伍里生了火,一口大陶缸正在煮早饭。来自柳河寨的大米倒进缸内,混合点肉块干果就是一顿饭。虽然某个嘴刁的人还是很不满意,可队伍里却没人有任何怨言,反而喜气洋洋。毕竟现在是冬天,过去很多人都得饿死冻死,现在能吃饱就够幸福了。
所有人都觉着自己跟了个好主子,有本事,有能耐,就是特别爱折腾。
如今的蔡画师已经不是待在沈阳的那个穷酸书生,北地边荒这系列经历让他大开眼界。大自然的神奇和残酷,女真人的悍勇和野蛮,还有周青峰那天马行空的想法,以及无所顾忌的豪迈,这一切都被他用一支秃笔细细记录。
“九月二十一,大雪。额赫库伦以西山岭中,首长安康。”
写完这段话,蔡志伟尴尬的挠了挠头皮。他手里几张树皮纸,本意是想把自己在北地的奇遇记录下来。可他自己真没啥好写的,能写的就是周青峰了。可近几日周青峰也没啥好写的,这家伙每天就是翻山越岭要返回大明。
“我这都快写成‘起居注’了。”
写完了‘起居注’,蔡志伟从自己的雪窝子出来,迎面一股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。“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可冷多了。”他碎碎念叨几句,连忙端着碗去领一份热腾腾的早饭。
地面的雪很厚实,踩着嘎吱直响。一只林地仆精从营地外窜进来,飞快的跑到周青峰住的雪窝子前喊道:“周小子,周小子,快出来。我已经安排好下面的路了。”
催促的喊声下,周青峰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从雪窝子里走出来,咧嘴大笑。
见周青峰出来,林地仆精连忙向后退。这小怪物抬起头仰视一番就惊叹道:“周小子,你又长个头了。”
阿巴亥跟着也走出来,她原本比周青峰还高一些。可就这几天的功夫竟然显得比周青峰矮了。听林地仆精的赞叹,她就没好气的嗔怒道:“这混小子近几天怪的很,拼命的长。”
前几天,阿巴亥对周青峰的霸道又是气恼,又是羞愤。结果现在反而很快平静下来接受这个现实——不接受又如何?这世道可没啥女权主义。女真人更没有什么强烈的贞操概念,只要能活着就好。
周青峰的个头一口气窜到了一米六五左右。他的整个四肢躯干都粗了一圈,体形上已经是个雄赳赳,气昂昂的英武少年。力量,耐力,柔韧等各方面的身体素质再次得到强化,已经完全达到一个成年人的水平。
周青峰身体猛长,头发也长了许多。他没空打理,干脆胡乱一扎束在脑后,倒也是野性十足的男儿气息。听林地仆精说安排好后面的路,他却笑着反问道:“那颗凤凰蛋呢,你已经安置好了?”
前几日周青峰弄到那颗凤凰蛋,林地仆精也带着孙老爷子等人返回额赫库伦。周青峰的要塞虽然被摧毁了,但要塞里粮食等物资还是可以收容一些的。一行人再次出发向西,凤凰蛋就交给林地仆精了。
对于那颗凤凰蛋的来历,周青峰倒是很好奇。只是那天发出两次诅咒破解达山的围攻后,那颗蛋就再也没有发出声息,甚至连冷热交替的温度变化都大幅降低。林地仆精也不肯说,感谢周青峰帮忙后就带着那颗蛋离开了几天。
这几天的时间,周青峰等人别的都没干,就是制作简易雪橇。他们人数不多,做了十来个雪橇就足够。现在等林地仆精回来,整个队伍就可以离开。
至于用什么来拉雪橇?林地仆精给周青峰招来了一大批野狼。这些凶猛的野兽在林地仆精面前反而像狗一样乖觉,给它们套上缰绳就可以在山野雪地中快速滑雪前进了。至于通行的道路完全由林地仆精掌控,根本不需要周青峰费心。
有了林地仆精的安排,周青峰决定放贾刚和阿巴亥离开。他将贾刚的一魂一魄提前放回,同时祝愿道:“今后山高水长,有缘再见了。”
贾刚头都不回,化作烟雾遁入山岭后才传来他的回答:“老子倒霉就倒霉在遇到你小子。以后见到你,我都躲远点。”
哈哈哈......。
大笑过后,周青峰又送阿巴亥离开。
阿巴亥没想到周青峰竟然说放就放,没有半点留下她的意思。在一个建州部控制的村寨前分手时,她竟然怒气冲天的盯着周青峰道:“你可想清楚。现在把我放了简单,可你欺我辱我,我都记在心底,我日后绝对会报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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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青峰只是大笑,骑着傀儡山羊隐入山岭之中。片刻后他的笑声再次传来,“事实证明,老子比野猪皮更能干。你要报仇,尽管来吧!”
阿巴亥当即气恼大哭,她一辈子受人宠爱,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她,此刻泣声骂道:“这帮男人没一个好东西。我都想过要跟他走了,他却不要我。这是把我当什么了?”
侍女陪着阿巴亥找到建州部的人,大妃获救的消息一路传到赫图阿拉。只是阿巴亥却没有立刻启程回去,反而‘病倒了’。整整修养了两个来月,她才从西面一路慢慢缓行,直到1616年的元旦才再次出现在赫图阿拉城外,苏子河的渡口。
五个月前,就是在这个渡口,阿巴亥也是从外头散心返回赫图阿拉,等待渡船的时候遇到鬼灵精怪的周青峰。现在渡口架起浮桥,阿巴亥乘坐的马车可以直接通过,可她在经过时还是特意让人停下,撩开车窗看了看渡口的那间货栈。
“主子,想下去看看么?”贴身的侍女看阿巴亥神情有异,心里大概明白是为什么,特意上前询问。
阿巴亥立刻放下窗帘,冷冷喝道:“不去,我是建州部的大妃,今日是大汗立国之日。我们速速进城,莫要耽误了吉时。”
阿巴亥这一路走了两个月,开始是真的心神忧伤,后来却是惊愕发现自己当月例假没来。她被吓的慌了神,直到发现是自己忧思劳顿导致例假延后,又过了一个月等到第二次例假正常,她才敢回到赫图阿拉。
这两个月,阿巴亥每天所想都是周青峰那个坏小子。直到现在回到赫图阿拉,努尔哈赤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。她不断在心底向自己重复道:“我是建州部的大妃,不是那个混小子的女人。我不能总是想着那小子的好,我真正的男人是努尔哈赤,不是他。”
反复给自己打气后,阿巴亥才鼓起勇气去见努尔哈赤。而就当她返回赫图阿拉就要入城时,有人忽然拦到她的马车前要求献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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