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古代,饭都吃不饱的穷苦人家大多都是睁眼瞎。根本不会有人想要向社会底层普及知识和文化。虽然周青峰教的东西极其简单,可对于货栈的流民来说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。
而中国人对知识的渴求是刻在骨子里的,当周青峰一笔一划,一语一言的教授知识,很快就有人主动跑过来学,也是折根树枝就在地上划,尽力模仿。
十个数字很快教完,毛蛋轻松掌握。得到鼓励后他咧嘴呵呵呵的笑。周青峰再看周围,包括毛阿大在内的不少成年人都在翘首观望,有人甚至懒得折树枝,直接用手指代笔在地上练习。见他目光看过来,大家大多腼腆的笑笑,却又舍不得走开。
于是周青峰又继续教‘天地人,手足口’,教了大概二十个字后就让他们反复练习。由于教的东西实在简单,大部分人都能学会。
这可真是稀奇事了。
逃亡的流民都是饥肠辘辘,孤苦无依。不过他们能远离家乡,长途跋涉而来,求生的意志和主动性是绝对足够的。当周青峰随口一句‘只要学会写字,当奴才也能多吃碗饭’,流民们的学习热情更是高涨,挤在周青峰身边的人很快就从七八个变成七八十个。
人多带来拥挤,教学实在无法进行。周青峰立马将自己的‘文化下乡’活动改为讲故事,他跳到个木桩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,听到自己。
周青峰讲的也不是什么《西游记》,《三国演义》之类的长篇故事。这些故事太复杂,他也记不住细节。于是他讲简短的儿童成语故事,讲‘刻舟求剑’,讲‘小马过河’,讲‘愚公移山’。幼儿故事简单易懂又富有趣味性,还含有朴素的生活道理,反而更加适合文盲。
故事中的道理往往是穷苦人家心里隐隐懂得,却没办法用言语描述和提炼出来。听周青峰绘声绘色的讲,好些人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——原来自己平常琢磨的事,道理就是如此浅显明白。
灵力跟意识是有紧密关系的。
周青峰越讲越兴奋,因为他能隐隐感觉到随着自己的讲解,眼前这些穷苦的泥腿子在精神层面上有某种启蒙的跃动。有一种意识上的联系或者说力量在汇聚之后涌向周青峰,他心里恍然有种明悟——这是教化之功,是为人师表的力量,是智慧被开启的精神共鸣。
周青峰并不清楚这种力量要如何运用,可他却在为此而欣喜。他暗暗在想:若是能教更多的人,让无数愚昧无知的百姓获得知识,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情况?
也许古代圣贤之所以伟大而不朽,原因只怕不在于他们修为有多高,而是他们的思想启迪了一个民族。修为不过是他们伟大的附带品。
这种猜测让周青峰微微发颤,仿佛看到了某种变得强大的正途。只是这种畅想还不清晰时,就被一阵呼喝搅乱,好几个女真官吏突然出现在货栈。他们看到人群聚集立刻上前挥鞭抽打,驱赶,咒骂。几十号听故事的流民立刻做鸟兽散,逃不及的干脆跪地求饶,现场哀声四起。
操......,周青峰的遐想破灭,精神又回到现实。他对这几个‘金钱鼠尾’们很是恼怒,可这几个女真官吏却看都不看周青峰。
女真官吏是来挑选流民编制入户的,建州部正在不断扩张,对人口需求极大。流民收拢起来编制成牛录,就能为建州的奴隶主们干活生产了。
人群散去,教化启蒙的思想共鸣顿时消失。周青峰不爽也没办法。他只能看着女真官吏将人口中强壮的挑出来,编制成组后就拉走。毛阿大一家也挤上去想混口饭吃,可他带着个瘦弱的女人,还有个没用的孩子,负责挑选的女真官吏将他粗暴的踢了出来。
现场有人欢喜,有人忧。
而在货栈内,杨简一直在盯着周青峰,小师弟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收入眼底。当周青峰靠教写字,讲故事汇聚起一大堆人后,他急匆匆跑进谷元纬打坐的房间,压低声音喊道:“师父,师父,不好了。周青峰那小子又在琢磨鬼主意。”
谷元纬不说话,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。
杨简继续说道:“那小子跑去教那帮穷鬼写字,还讲故事。那些穷鬼全部被他蛊惑,他肯定是想收拢万千意识进行炼化,走‘神魂’修行这条路。”
谷元纬微微睁开眼,问道:“那小子蛊惑了几个人啊?”
“一会的功夫就有几十人。”杨简说道,“师父,我们不可不防啊。‘神魂’术法最是强大可怕,真让他修炼成了,我们还怎么压的住他?”
“才几十个人,你担心个鬼。‘神魂’若是那么好修,就不会是最难的一条路了。”谷元纬没好气的说道,“我这几日要抓紧调养,尽快恢复修为。我去见建州部的大汗,可不能现在这一副病容,平白叫人看不起。这几日若是无事,就不要再来烦我了。
至于周青峰,随他玩去吧。他若是不死心,怎么会乖乖归顺?而且我在他身上还留有后手,他翻不出我手掌心的,你就不用太自寻烦恼了。”
说完谷元纬又闭上眼,杨简好是沮丧,白告了一回状。
货栈外的周青峰也对溃散的人群沮丧至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