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的铃铛一路脆响,一列车队从抚顺城缓缓开出,通过抚顺关后向南,经过已经被荒废的甲板城转向东面。周青峰坐在车辕旁,身旁驾车的女真车夫扬鞭抽动,他则目光失神而发呆。
当车队沿着浑河抵达萨尔浒城时停下来休整,周青峰听到这个地名方才一惊。眼前不过是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山岭,草木繁盛,虫鸣鸟叫。隔着浑河以北就是界凡山,实在是平平无奇的地方。
马车上是身体尚未恢复的谷元纬,杨简扶着他从马车上下来。几个女真奴隶搬动桌椅小心服侍,照顾的十分妥帖。周青峰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,连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。杨简一直在不停冷哼,看他极其不顺眼。
抚顺的事暂时消停,谷元纬决定投奔野猪皮,周青峰也不得不跟着。师徒三人隔天就由麻承塔安排前往赫图阿拉。
劫难过后理应更加亲密的师徒关系却没有得到改善,反而愈发疏离。谷元纬倒不说什么,杨简却觉着周青峰摆脱控制的想法就是‘背叛’,对他极其厌恶和痛恨。
对于萨尔浒的地理环境,周青峰向赶车的马夫多问了几句。毕竟这里发生了一场决定大明命运的战役——鼎鼎有名的‘任你几路来,我只一路去’,就是出自这里。原本可以轻易平定的边疆叛乱,发展成了覆灭大明的终极大患,也成就了努尔哈赤的赫赫威名。
唉......
若是首先赶到萨尔浒的杜松能多撑半天,北面赶来的马林部就能将野猪皮合围。若是杜松和马林能多撑两天,东路的刘綎就能拿下赫图阿拉。若是南路的李如柏能稍微给力点,......,没有若是了,杜松没撑住,马林没撑住,刘綎没撑住,大明也没撑住。
这一切都还未发生呢,周青峰站在茫茫山野间心头惶惶,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改变这一切。
“上路了,上路了。”吃过午饭,赶车的马夫来请谷元纬。
周青峰又跳上车座跟车夫坐一起,他宁愿看着单调的路途风景发呆,也不愿意到车厢内看谷元纬那张死人脸。不过他在外头坐着,倒是有人跑来找他搭话。有个背着古怪箩筐,面容阴森的家伙主动走到他身边问道:“小子,你就是大闹抚顺马市的周青峰?”
这人笑的很是可怖,一张脸惨白惨白,眼窝深陷,乌黑的眼珠挤占整个眼眶,大白天叫人心里冷飕飕的发凉。周青峰不明其来意,没想搭理。可这人却想抓周青峰,露出一只枯瘦如柴的胳膊和干瘪的手爪,“小子,让我给你搭搭脉。”
“哼......!”车厢内谷元纬怒道:“哪里来的野修士,给我滚!”
面容阴森的家伙似乎是车队的一员,由麻承塔安排跟着随行。他想接触周青峰却被谷元纬拦住,还受了一记音波冲击。不过这人却只是晃晃脑袋,讪笑几声又没事人似的走开。
谷元纬在车厢内对周青峰说道:“以后离修鬼道的家伙远点,这些旁门左道修的是野路子,喜欢的都是死人。”
周青峰不懂‘鬼修’是什么,不过他本能就不喜欢那个半人半鬼的家伙。他向赶车的马夫问了几句。马夫战战兢兢的说那人叫贾刚,是个流浪修士,在辽东边墙外四处游荡,也做些生意。不过这家伙卖的东西可不正经,都是些巫蛊尸鬼类的玩意。
过了萨尔浒城,车队拐向东南,经过三道关。周青峰中途在图伦城住了一夜,第二天沿着苏子河抵达位于三岔河口畔的赫图阿拉城。
这是一座特别的城市。为了便于防御,整座城池建在烟筒山的山岗上。城市依山而立,由苏子河环绕,东南西三面是远远高出河面的崖壁,仅西北面向外展开。远远望去,倒有几分雄伟。
车队抵达渡口,与赫图阿拉隔河相望。由于女真各部常年征战,这里又是建州部的都城,所以防备森严,轻易不让外人进入。谷元纬来了也只能暂时在渡口住下,麻承塔入城禀报,得到允许后才能进入。
渡口叫塔克索,地面泥泞,屎尿遍地,恶臭的味道挥之不去。渡口内到处都是简陋的地穴,人们普遍衣不遮体,神情麻木。住在这里的都是庄户和奴隶,生活条件很差。到了此地立刻显露出女真部落的野蛮和落后,相比之下抚顺那些低矮的屋子都成了豪宅。
周青峰一行人入住渡口接待外来使者和商人的货栈,这是唯一还算干净的地方。落脚之后,谷元纬进了房间就不再出来,杨简亲自照顾他的起居饮食。周青峰获得一个单间,可房间里简陋肮脏的土炕让他根本不想待在里头。
“师弟,你去哪里?”杨简从货栈房间的窗户上探头,喊住朝外走的周青峰。
周青峰头也不回的挥挥手,“屋里太闷,我就在周围随便晃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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