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卫韫院子出来,她便直奔顾楚生的住所,如今封王大典已经结束,许多人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,楚瑜过去时,顾楚生的下人正在收拾东西,他却是坐在小桌前,正认真煮着茶,似乎早就知道楚瑜要过来。
楚瑜很早便来了顾楚生这里。
楚瑜抬了抬手,所有人便走了下去,楚瑜跪坐到顾楚生身前,顾楚生推了刚刚倒好的茶给她,平淡道:“天冷,喝杯茶暖暖身子。”
卫韫没说话,片刻后,他闭上眼睛,慢慢道:“拿伞来,我去接她。”
楚瑜没有端茶,只是道:“你将人安插在老夫人身边做什么?”
卫夏犹豫片刻,终于还是开口:“在顾楚生那里。”
“说得好像你们卫府没有安插人手在顾府一样。”顾楚生轻笑,楚瑜抿了抿唇,肯定道:“是你煽动老夫人让卫韫娶魏清平。”
两人零零散散聊了一会儿,柳雪阳总算歇下了。卫韫安置好柳雪阳,走出房门。寒风夹雨扑面而来,卫韫神色冷淡,开口询问身后的卫夏:“大夫人呢?”
“不好么?”顾楚生抬眼:“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,可以说是处处替卫韫着想了。魏王之权势,魏清平之美貌,难道不是卫韫最好的正妻人选?”
“您放心,”卫韫温和道:“那个人会对嫂嫂好的。”
楚瑜没说话,她握住茶杯,感受着茶杯上传递过来的温度。顾楚生瞧着外面下着的秋雨,慢慢道:“马上就要入冬了,白岭寒凉,不若随我回华京避寒吧?”
“那就好。”柳雪阳轻叹:“你大嫂这辈子,太苦了。希望那个人好好疼她。”
没有人回应,顾楚生也不意外,他平静开口:“其实我不介意,你失身于他,甚至你嫁给他,你怀上他的孩子,我都不介意。阿瑜,”他眉眼间带着笑意:“你在他身边呆不久的。”
“有了。”卫韫垂眸,眼里带着柔光:“那人很喜欢她,等我们这边事儿了,他就去娶她。”
“你又知道?”
说了许久,柳雪阳叹息道:“到时候,也不知你大嫂还在不在卫府了。她年纪也大了,你替她相看的人,可有着落?”
“我是让人挑拨了老夫人,可是,我所说的话,哪一句不是实话?阿瑜,卫韫日后的路还很长,他会越走越难。等他走得艰难的时候,等他没有那么爱你的时候,你又知道,他不会怨恨?”
柳雪阳拉着他,又说了一会儿楚瑜,卫韫不肯说那姑娘是谁,两人便商量着,等她答应了,柳雪阳要如何上门提亲,要怎样规格的聘礼,要怎样的仪式。
“他不会想,倘若当年娶的是魏清平,那就好了?”
柳雪阳被他逗笑,抬起手指戳了他的额头,有些无奈道:“你呀……”
楚瑜没说话,顾楚生喝着温茶,静静等着楚瑜开口。许久后,她慢慢道:“那也该等到那时候,等到他同我说这一句话。”
“可是,”他抬起头,说得认真:“她真的,特别特别好。”
说着,她放下茶杯,准备起身:“你的人我让卫韫不动,你带着走吧。以后别盯着卫家。回去好好准备,五个月后,我同卫韫灭了姚勇,带兵入京。”
卫韫没说话,他想了想,摇摇头:“我不知道怎么说她。”
话刚说完,顾楚生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。他捏得很重,楚瑜微微皱眉,抬眼看他。
“我家小七,果然长大了,”柳雪阳低笑:“都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。你不告诉我那姑娘是谁,总该告诉我,那姑娘什么样子吧?”
“为什么不能是我?”
“很喜欢,”卫韫抬眼,仿佛少年人一般,认真道:“我这辈子,只想娶这一个姑娘。”
他声音微微发颤,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,他抬眼看向楚瑜,眼中无数情绪纷杂。楚瑜静静看着他,只是道:”放手。“
柳雪阳瞧着卫韫的神色,眼里带了些许暖意:“你一定很喜欢她吧?”
“你要的生活他给不了,你要的人生他给不起。”
“不用相看了,”卫韫低笑起来,眼里带着柔光:“她是特别好的姑娘,您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“那你又能吗?”
“那至少先告诉我是谁啊?”柳雪阳有些焦急:“我替你相看着……”
“顾楚生,”楚瑜神色平稳淡然:“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,我给了,我试过,可是我们不合适。”
“我现在还娶不了她,”卫韫苦笑起来:“她还不愿意嫁我,等以后她愿意嫁给我了,您再去提亲。”
顾楚生微微愣住,楚瑜抬手板开他的手指,一根接一根,顾楚生执拗看着她,眼泪盈在眼睛里,固执着不肯放手。
柳雪阳呆了呆,似是反应不来,片刻后,她才道:“是谁?我替你提亲去。”
“你信人有上辈子吗?”
卫韫没说话,他看着柳雪阳红眼,轻叹了一声,他走上前去,跪在柳雪阳身前,握住柳雪阳保养得当的手,垂下眼眸道:“母亲,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。”
“我信。”
柳雪阳红了眼:“我就你与阿珺两个孩子,阿珺什么都没留下,你若是有三长两短……”
“上辈子,我曾经嫁给过你。”楚瑜低哑出声,顾楚生另一只手也用上,抓着她的手腕,不肯放手:“那你这辈子,也嫁给我。”
“可是,”柳雪阳硬着头皮道:“就算不是清平郡主,你总该看上个姑娘,你已经二十了,如今没娶妻,也没子嗣,你要是出了什么事……”
“那时候你不喜欢我。”楚瑜终于有些疲惫,她慢慢放缓了动作,艰涩出声:“我做了很多,我给你的私奔信你没要,所以我自己偷偷去找你。我找到了你,陪你待在昆阳,那时候你特别穷,”楚瑜抬眼看他,眼里含着眼泪,顾楚生愣在那里,看着楚瑜抬起眼,看向窗外:“你住的地方,下雨会漏雨,你拿了木盆接着,我夜里睡不着,你抱着我,合着雨滴声给我唱歌,同我说,你听这雨声,是不是也很好听?”
“可时月的身份……”柳雪阳皱起眉头,颇有些担忧。卫韫抬眼看向柳雪阳,淡道:“无论他们身份如何,时月是我最好的兄弟,我都会为他想办法。我与清平郡主之事,还望母亲不要乱插手,以免我与时月产生误会。如今是什么关头,我想母亲应该明白。”
“我觉得特别好听。”
这话让柳雪阳睁大了眼睛,卫韫抿了口茶,平静道:“时月身份低微,魏王不会允许,所以对外一直称是同我来往。其实郡主看重的,是时月。”
楚瑜破涕而笑,顾楚生忍不住也笑了,沙哑道:“然后呢?”
“当年郡主去天山,救我是顺便,要救的是时月。”
“所以那时候,我就想,你喜欢我。你只是脾气不好,你还是喜欢我的。”
秦时月父亲和卫家是世交,他早年丧父丧母,之后寄养在卫家,从小当做公子一样培养长大,如今乃卫家家臣,是卫韫最得力的手下。这人柳雪阳是认识的,她有些迷茫道:“这与时月有什么关系……”
“所以我为你做了很多……很多很多……”楚瑜含着笑,却仍旧是忍不住,泪落如雨。
“她不止救了我,当时救的是两个人,我,还有秦时月秦将军。”
她说起那些年,他就静静听着。
卫韫淡然开口,柳雪阳微微一愣,有些诧异道:“我听闻当年她救了你……”
他从来没有听过她说那些年,他记忆里那些年,她就是那副鲜衣怒马的模样,后来便只是一个病恹恹的模样。他第一次从她的角度,这么认真去听她那时候的喜怒哀乐。
“我不喜欢。”
原来那个厮杀在战场上的姑娘,也会在心里忐忑不安;原来她嘲讽着他无能时,也不过是自己难过到极点时疯狂的反扑。
“期初的确是嫣红同我说的,可不管怎么说,嫣红说的的确有道理,”柳雪阳绞着帕子,忐忑道:“清平郡主我也见过了,的确是个好的,我十分喜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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