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瑜没说话，她环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。
当她意识到他喜欢她的时候，当他说出喜欢的瞬间，仿佛就是一把大火点燃她内心，照亮那空荡荡的、黑暗的、孤寂的世界。
她从未遇到这样包容她的一个人，从未见过这样执着、温暖、带着光和安定的人。
这样的人怎么不喜欢，有谁不喜欢？
她曾为顾楚生是那样的人，在他驾马而来，对她伸出手的那一刻。可是在后来无数的岁月，她才慢慢发现，顾楚生从不是她记忆里那个驾马而来的红衣少年。他的世界全是纠缠于折磨，他有的不是执着，是执念。他就是拉着她往黑暗里沉下去，从不停息。
卫韫没说话，他唇齿打着颤，他似乎想说什么，眼泪在眼中翻滚，楚瑜静静看着他，心中无数情绪翻涌。
而卫韫，他没有给她惊艳的开始，他没有在她危难时犹如神明从天而降，甚至在他们相遇时，他还只是青涩少年，要她努力为他撑起一片天地。
楚瑜静静看着他，神色澄澈又平静：“卫韫，我对你的喜欢，只是像瞻仰那日月，欣赏春花。你真的是个特别好的男人，没有人不喜欢。”
可是一点一点触碰他，接近他，了解他，陪伴他之后，才知道这个人，美好如斯。
卫韫整个人狠狠颤了颤，他呼吸急促起来。
她悄无声息抱紧他，闷闷出声：“你这样惊动了顾楚生，苏查那边的人怎么办？”
她一字一句，无比清晰：“我不够喜欢你。”
“我算好的，”卫韫轻笑：“我拦截他，其实只带了十五个人，他发了信号弹，府里的高手必定全部出来救人，我派了人直接去他府里，如今大概已经将苏查的人带回来了。”
“我在意。”楚瑜平静出声，她看着卫韫，忍不住笑了：“你说的对，不过虚名而已，你不在意，不是说它没有伤害，而是因为你的喜欢，让你足够去抵御所有。如果我喜欢你，足够喜欢你，那什么都不重要，卫韫，我可以抛下这世俗，我可以容忍自己喜欢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，我可以忍受自己战战兢兢每天担心这个人变心，我也能接受我忍受了所有人唾骂、卫楚两家因我蒙羞之后你变心离开，可是——”
“你拦顾楚生就是为了调虎离山？”楚瑜迅速反应过来：“那你需得尽快出城！顾楚生知道人不见了，必然要来找你……”
“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名声。”卫韫声音嘶哑：“我喜欢你这件事，我做了，就不怕认。不过虚名而已，我不在意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卫韫温和出声：“来之前我已经吩咐下去，把你送回去，我就走。”
“你是我很重要的人，”楚瑜抬起手来，放在心上：“这一辈子里，除了我家人，你、卫府，就是我最重要的。我在你身上投注这样多心血，我用一生在瞻仰卫府，我舍不得卫府、你，因为我沾染半点污点。卫家这样忠门烈骨，不该因为这样的事情蒙上污名。而你，卫韫，你若有心报仇，你就不该给赵玥任何攻击你的机会，你该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，你明不明白？”
“阿瑜，”他转头瞧她：“我长大了，所有的路我都会铺好，你真的不用什么事都想着你要做。”
卫韫抿紧唇，她的话像刀一样划到他心里，楚瑜静静凝视他：“小七，我曾经喜欢过一次，我费尽心机轰轰烈烈，我喜欢那个人的时候就想，哪怕我得不到回应，我也无所谓。可是等后来我真的没有得到回应、我真的走到路的尽头、我耗尽了我所有热情的时候，我才知道，人是会后悔的。所以我告诉自己，我这一辈子，都不要再走到那一步去。所以我不会选一条最难的路走，卫韫，你就是我最难的路。”
楚瑜愣了愣，卫韫的步子很平稳，让她没有觉得有一丝颠簸。她静静看着他侧脸，听他慢慢道：“年少时看你挡在我面前，我觉得很幸福。如今我就觉得，能让你站在我身后，大概我会觉得更幸福一些。”
“你想我同你在一起，对不对？”她轻笑起来：“可我同你在一起，我要付出多少？小七你如今不是孩子了，你同我在一起，我们双方要付出的太多。我不愿意付出这些。”
“我不需要……”
楚瑜没说话，片刻后，她慢慢道：“可是你要的是一点吗？”
“但我得给你选择。”
“那也有……”卫韫沙哑出声：“也有一点，不是吗？”
卫韫轻声开口，卫府大门出现在他们视野里，他背着她，声线柔和：“被逼着提剑，和自己愿意提剑，是两回事。”
“所以我不忍心伤害你，也不忍心说出口。我对你的情谊仅止于此，或许有那么些许悸动，可是小七，我对你的喜欢，真的太浅了。”
说着，卫浅焦急冲上来：“侯爷，东西和人都到了。”
她张开眼睛，静静看着他：“我特别感激你。我这一辈子，再没有一个人，比你对我更好。”
卫韫抬起头，卫府门口所有人马已经准备好了，蒋纯上前来，看见卫韫背着楚瑜，她愣了愣，随后赶忙道：“事情我大概清楚，先赶紧出城吧。”
说着，楚瑜闭上眼睛，颤抖着声：“小七，你和卫家，给我的都是温情。我喜欢你们，婆婆、阿纯、阿岚，甚至卫秋卫夏卫浅……你们都让我觉得很好，很幸福。尤其是你，小七。”
说着，她上前来，伸手接过楚瑜。楚瑜由她和晚月搀扶着，背对着卫韫往卫府走去。
“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回应,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说话？卫韫,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出来，说到那么难堪的地步，你才安心吗？！我是你嫂嫂，我对你，有责任，有亲情,我来到卫家，我陪着你，最初只是为了我的身份，只是敬佩卫家风骨。哪怕后来我对你有情谊，那也只是视你如弟如友——”
卫韫静静看着楚瑜，卫浅上来道：“侯爷，启程吧。”
楚瑜猛地推开他，提高了声音。卫韫被她推开去，楚瑜冷冷看着他。
卫韫点点头，突然出声：“嫂子！”
“那你就退下！”
楚瑜僵住身子，卫韫温和道：“等我回来。”
“对,”卫韫咬牙开口：“我放肆。我以下犯上我罔顾人伦,还有什么要骂你尽管开口,我今日只要你一句话——我喜欢你，你当如何？”
楚瑜没说话，这声“等我回来”，她知道是什么意思。他不仅仅是要回来，他还要一个答案。
“卫韫，”楚瑜抬眼看他：“你放肆了。”
楚瑜背对着他，她挺直腰背，没有回头。
楚瑜没说话，卫韫沙哑出声：“喜欢，或是不喜欢，你回答我一句话有这么难吗？！”
好久后，她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：“好。”
“你看着我的眼睛,”卫韫取下面具，露出他英俊的面容，冷着声音：“回答我！”
我等你回来。
这是一种委婉的拒绝,激得卫韫猛地抬头：“回答我这么难吗？”
我给你答案。
她垂下眼眸,慢慢道：“先回家吧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：推背景BGM：
楚瑜没说话，她听着卫韫的言语,她有一种疲惫从心底里涌上来。
《一梦如是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