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霖说:“约子夜时分,有人急敲门;开门则见无人,徒留一纸于地,一石镇住。”
朱氏第一次开口说话:“自入夏以来,霄实时常紧张,并称可能被杀。”
林凤仪等了一下,朱氏没继续说,她只好问:“他有提到是什么原因吗?可能杀他的是谁?”
朱氏摇头说:“霄不肯说。其实,霄已镇日紧张,魂不守舍,有时甚至无法正常与人言语。出门时,亦常左右张望,怀疑有人跟踪。妾尝语霄,在家休养数月亦无妨,然霄只摇头,似有一庞然巨兽在后狂逐,无处可躲。”
林凤仪再问:“他除了去汤记上班外,还会去哪里?跟谁碰面?”
朱氏还是摇头。
林凤仪跟朱氏拿过那张纸,翻来翻去,看不出什么特别,但还是说:“这张纸,给我们带回去。”
朱氏点头。
海涛也把纸条拿去看,甚至还拿高对着阳光,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。
林凤仪再问:“邓总管在汤记,有没有跟谁比较好、或跟谁有怨仇?”
邓霖说:“家兄服务汤记十年矣,因干事实在,方升任总管,与人无争。虽说总管,然经常汤老板之外务亦协同处理,陪同交际应酬等。”
林凤仪说:“他最近曾提过什么官员吗?”
两人摇头。
林凤仪问:“苏尚书?”
摇头。
“简侍郎?雷郎中?祝员外郎?”
摇头。摇头。摇头。
这两个人一直摇头,林凤仪头都快晕了,海涛赶紧接手过来问:“或什么汤记以外的人?”
还是摇头。
海涛再问:“彼曾提及最近经手何棘手之案乎?投石炮?”
两人依旧摇头,邓霖说:“家兄以往回家,常聊及近日之业务、场内之大小趣事等,唯不曾提及大人所言之炮。”
本来人们叙述事实,就会带着观点;一般来说,在讯问相关证人时,都会尽量把事实和观点分开,甚至需要引导证人只说事实。
但是,有时候观点本身,对案情也有帮助,林凤仪想,以妻子对丈夫的了解,或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,就问:“你觉得他最近忧心忡忡的事,会不会就是投石炮,所以反而提都不提?”
朱氏低头,大概觉得一直摇头也不好意思,而且心底很想帮忙破案,只好说了一句:“或有可能。”
林凤仪泄了气,这回答,和没有回答一样。
林凤仪和海涛对看了一眼,觉得可以走了,目前大概也不用问家属要不要领回尸体,于是起身告辞。
朱氏还是低头,邓霖起身送客。
林凤仪和海涛转身走了两步,突然听到两个字,朱氏宛如自言自语般轻声细语,好像不是在跟人说话,而是在自己回忆与邓霄相处的日子,但是,那两个字对林凤仪和海涛来说,却有如晴天霹雳,两人像被电到一样呆住了,随即又转身。
林凤仪冲口而出: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
林凤仪随即发觉,自己口气不对,对丧家的未亡人太凶了,但也来不及把话收回。
邓霖也停步,看着朱氏。
朱氏却好像不受影响,眼神茫然地重新说了一次:“吴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