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昀点头说:“去过三次,陪着晃。”
林凤仪拿出抄的佃农名单。
才访两个案子,名单已一大堆人,阿芊帮着指出从哪里到哪里是梅家佃农。
林凤仪把名单给刘昀,说:“这些人你认识吗?有没有特别的印象?”
刘昀看了看,说:“皆老实农民耳。唯此郑大柱,去年初丧子。姐夫尚予银两慰问。”
林凤仪想,一年前的事,应该没什么关系。
刘昀说:“封县角涌近年发现铜矿,蕴藏量丰,惜矿脉极深,不能露天开采,需挖隧道,又需打火,再兼洒水,工作辛苦危险,工钱又少,致该矿经常缺工;雍国官府起先要求瓮县佃户农闲时前往挖矿,后又强制今春起,每户男丁三人以上者出一人、五人以上出二人,为期五年。郑大柱之长子,即死于角涌矿区。”
林凤仪和海涛互看了一眼,之前没听说这事。
刘昀继续说:“农闲时差可,因油菜等冬季作物,妇孺亦能应付。然平日即需出男丁,影响甚大。雍国令各户再出时,梅震尝为郑大柱书状请愿,称其长子已亡,希免役,然官府不允,今春郑家之次子又将赴角涌,恐已往矣。大半田家皆出丁,未来将影响农事。”
海涛说:“割河东之地,方有此事。”
刘昀说:“在下十日前亦陪焦员外前往。焦员外亦有地在瓮,彼有一佃户姓方,两子一人自幼重病延误医治,全无智识,终身无法劳动,另一子去冬与郑大柱子同往,重残回乡,其妻方产一婴孩。现雍国又指其家有三丁,命方伯本人赴角涌。方伯另有二女,遂急急嫁一女予人作妾。另一女??”
说到这里,刘昀摇着头,不太想再说下去。林凤仪听着,心里很沉重,但职责所在,不得不问。
林凤仪说:“你觉得这个情况,和梅震失踪有关联吗?”
刘昀摇头,说:“应无关联。前述姐夫所恼佃农分成事,即去冬雍国春季抽丁之令颁后,姐夫拟与父兄商议,将七三改为六四、甚至五五。然雍国尚议针对瓮县地主增加税捐,姐夫恐瓮地六亩,留之不易也。”
刘昀说时,微微低着头泡茶,边留意友人及两位御史的茶杯是不是空了。
此时旁边的友人突然发言:“两位朝廷命官,河东之地糜也,官军不思收复乎?”
这两个吃皇粮的,只能低头,无言以对。那友人又说:“在下欧阳训,家中小有恒产,去秋上京,不待朝廷征饷,自行赴兵部捐百两练兵,兵部收条尚在家中。岂知季翊不至河东练兵,却至醉悦楼练酒耶?”
两个三品大官仍低头不语。
欧阳训指着几张画像说:“瓮县百姓流离失所者数百人,尚每日增加中,汝等不寻百千人安身之道,寻此区区数人乎?”
不是数人,是二十三人,再加一个县令,不过,这当然不能拿来反驳对方。
海涛说:“两位公子所言,在下等知矣,回去定禀告佾亲王爷。然此时职责在身,县令与数十人失踪,不得不查。两位若有消息,还请告知;吾等暂住于县衙。”
林凤仪叹了一口气,看看阿芊,表示要起来走了。
但阿芊却没看她,一直盯着柜台。
林凤仪转头看去,一个人在买茶叶,没什么特别,只听到那人说:“濮记亦诚实,彼处无卖者,尚报知在下前来田石买。在下只爱这茶;汝田石茶庄,确较濮记货多矣。”
林凤仪叫:“阿芊。”
阿芊又看了那人一眼,才转头过来说:“御史小姐,”
阿芊停了一下,好像很怕讲错话。
阿芊说:“那甜妹姑娘至宋记茶行买豆腐,阿弘不在,则甜妹姑娘是否向别处找去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