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铎此刻还不晓得, 自己这个皇帝已经要做到头了,生命开始数日子。他还震怒于徐阁老这些年的所作所为。
徐阁老结党营私,广收义子, 他知晓,并且纵容。
不然如何制衡宰相的权力?
然而前不久, 内阁大学士唐孟扬,被人阉后挖了眼珠,而后送来上朝。
文泰帝见状大为光火:“谁敢对朝中大臣下此狠手?!”
金銮殿上,徐阁老瞥向这个义子, 出声:“唐大人,是谁对你下此凶手?委实太过可恨!”
唐孟扬根本站不起身,跪趴在地,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眼睛看不见,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事。
按理说挖眼睛, 听着像是一种报复,可唐孟扬太了解林子葵了, 林子葵不可能做这种事,也不可能雇人做这种事, 顶多对自己心灰意冷,再也不来往。
胆敢做出这种事的, 他脑中不作二想, 除了徐卓君这个戾气重的, 还能有谁。
方才有人来接他上朝, 唐孟扬不知对方是谁,那人声音冷静, 告诉他眼下利弊:“你在皇帝面前说出实话, 还能有一线生机。倘若你说不知, 你当徐党会放过你?”
唐孟扬:“不……我是义父的义子,他不会害我的!”
“你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,你以为自己还能做大学士么?唐大学士,你对徐阁老已经没有用处了,你在朝上状告元凶,我保你一命,将你送回江南老家。”
唐孟扬跪在金銮殿中,他听见徐阁老的声音,脑袋转过去面对他。
“义父……当真,不知是谁对我下此狠手么?”他嘴唇颤抖道。
“什么义父,唐大人,你神志不清了!”徐阁老心下不安,怕触怒皇帝,连忙道,“陛下,唐大学士现在失张失志,他的话不可信啊陛下!”
文泰帝抬手制止:“哎,爱卿,还是听听大学士怎么说吧。你别打岔。”
审完案子,按律法,就让刑部将徐卓君羁押诏狱了。然后文泰帝又让锦衣卫,将唐孟扬送到太医院去,自己亲自去看望。
“唐大学士,你将这些年,在徐党的所作所为全部写下立据,朕会保你不死。朕是爱才之人,这些年你为朕屡屡献策,立下功劳,朕都看在眼里。你是朝廷忠臣,不如留在宫里,做朕身边的宦官如何?”
唐孟扬听见“宦官”二字,一时不知该不该谢主隆恩。
宦官得宠,他心知肚明。
只能强撑着下床,要谢主隆恩了,文泰帝摆摆手:“哎,朕恩准你不必下跪了。”
那皇帝身边的小宦官,连忙朝唐孟扬来了句:“哎呦喂,恭喜你啊唐公公。”
唐公公如果眼睛还在,这会儿应该眼含热泪了:“同喜,同喜……”
文泰帝有些器重他,也觉得他可怜,问院判:“章太医,你看看唐孟扬的眼睛,还有没有救?”
章太医医术高明,闻言道:“如若挖下来的眼珠子还在,那兴许还能保住……”
文泰帝就低头问他:“唐孟扬,你的眼珠子呢?”
唐孟扬倏地脸色煞白,差点趴在床边吐了出来!
见他作呕,文泰帝不悦,身旁宦官上去斥责:“唐孟扬你好大的胆子!”
“不,不!陛下赎罪,臣失仪了!臣是因为徐卓君,他让人将臣的眼珠……喂给了臣,所以臣方才、方才……”他强忍着身上的颤抖。
“你说什么?喂给你吃了?!”文泰帝怒气冲霄,又震又怒,“这个徐卓君!心肠歹毒,居心险恶!”
此子不除,就是下一个萧复!
结果没过几日,文泰帝此前派去追察母虫下落的老蛊师和十几个锦衣卫,只剩下一人重伤回来!
那锦衣卫躺在太医院吐血道:“臣等人,一路追查到江西吉水!蛊师说母虫就在附近不远,然而却遭遇埋伏,行凶者来历不明,所有人都死光了!只剩臣,一人回来复命……”
文泰帝皱眉:“江西,吉水县?”
朝中出身江西吉水的朝臣,还不少,有一年进士上百人,有十个出自江西。
其中最为位高权重的,便是徐徽徐阁老。
文泰帝震诧不已,倒退几步,跌坐在龙椅上:“真是徐阁老,打算害朕!母虫在他手里,他要控制朕,要杀了朕!快,快请薛相进宫!”此时宇文铎只能想到,廉明公正,臣心如水的薛相,
“薛相……”宦官察言观色道:“陛下您忘记了,前几日,陛下您恩准薛相告老还乡。”
他一脚踹过去:“还不快去把人给朕请回来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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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,林子葵这个蒙眼瞎,正搀扶着装瘸的萧复,打算从马车上下去。
萧复招招手,唤来等候一旁的侍卫:“这位老乡,你是住这儿附近的么?”
老乡?
那侍卫满脸犹疑不定,一瞧侯爷的表情,赶紧承认了,配合地演绎:“哎,我是,我是!两位这是?”
林子葵礼貌地出声解释:“我二人是离京途中遇上山匪,才落得如此下场,不知此地离行止观,还有多远?”
“行止观啊?不远不远,不过看兄台二人寸步难行,着实可怜。属……我这儿,有马,正好拉你们的马车,我送你们回去!”
萧复拉着林子葵:“太好了林郎,遇上了好心人,咱们有救了。”
林子葵最近被人背刺得怕了,扭头犹豫道:“照凌姑娘,我们……是不是应该小心一些。”
萧复:“老乡看着是个好人,老乡,你说是吧?”
侍卫一脸正直:“是,我当然是了,我叫牛二。”
牛二,听着就是个老实人,林子葵虽然稍有不安,但还是坐上了对方的车。
中途林子葵身上突发奇痒,他吃了三爷喂的虫子就是如此,每隔几日就来一遭。
前几日他浑浑噩噩,在萧复面前,尽力地掩饰自己。
每次一发作,就默默蜷缩起来,绝不吭一声。
这会儿他坐在马车里,麻痒钻心,不是疼痛,就像是真有虫子在身体里爬。林子葵控制不住地用手去挠,他不住地发着抖,缩在角落里,萧复看见了,将人搂住,伸手牵住他的手心:“林郎,是哪里不舒服?肩膀?”
林子葵点点头,却说:“没事……只是有些痒,我忍得过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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