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子葵进薛府的第一日, 刚刚住下,就有一窝蜂的女眷跑来看他。
“听说林解元是个大才子,模样俊俏灵秀, 现在做了咱们老爷的学生,日后定是高官厚禄, 加官进爵。”
约莫是新婚,林子葵通身一股如沐春风的书香气息,一张不自觉在笑的桃花面,人从游廊上走过去, 引得薛府女眷们纷纷叹道:“这么年轻俊秀的才子,怎么就英年早婚呢!”
林子葵住进厢房,刚刚拾掇好,当天晚上便开始找东西:“墨柳,我有一箱衣裳, 你可有看见?”
下马车的时候,只顾着搬书了。
墨柳找了一席没找到:“公子, 兴许是落在马车上了,放心吧, 夫人会好好保管的,明日您跟老师上课, 我就上街给您买几身, 所幸这儿还有两件换洗的。”
“也只能如此了。”林子葵连亵裤都没得换, 夜里洗漱, 吹熄蜡烛躺在陌生的床榻上,却觉得被窝里有些凉。
可老师为他准备的, 都是刚弹好的棉被褥, 其实是暖和的。
这种凉兴许是因为身边没人, 新婚前两日,林子葵还不肯和他同床共枕,架不住照凌软磨硬泡,林子葵轻易就被美色迷惑,稀里糊涂就跟他滚床上去了。
倒也没做什么,就是躺着不动耳鬓厮磨、接吻接了一下午。那天晚上他是抱着照凌睡的,说不清是谁依偎谁,林子葵的手指慢慢抚触过他身上的伤疤,对萧照凌欺瞒自己的那些怅然别捏,似乎跟着一起消弭无踪了。
是不怪他了,可有些事仍很难全盘接受。
林子葵想象了会儿,忍不住夹紧了腿,在被窝里摇头。
决计不可,万万不可。
哪个男子会让人杵那里。
在薛老这里,林子葵的读书状态很快就回来了。约莫十日后,谢三爷坐着马车到来,打算住在薛府,给林子葵每日看诊,调养身体。
林子葵立刻就将他迎入自己的院子,请他喝茶:“谢先生,您是从金陵特意赶来淮南的么?”
谢老三颔首坐下:“是啊,照凌他一回来就来找我了,让我来薛府,给你看看眼睛。我瞧你这右眼好得差不多了,看人还模糊么?”
“单是右眼,比以前要好得多。”林子葵又问,“谢先生,我听照凌说他回金陵是有事,他可还好?可有给我带信,说几时回来?”
“他忙着,带了东西,不知道有没有信,口信说等你放假就回来看你。”谢老三掏出一个方盒子,“照凌给的,我没开过。”
林子葵当即打开,却发现里头有十几片大小均匀、厚薄不一的琉璃片,底下还垫了一封信。
这是叆叇?怎么是单片的。
林子葵拆了信一瞧,是萧照凌的稚童笔迹:
林郎安好?可想我了?我是想你了,日日夜夜念君寝食难安,若我也会读书就好了,那边可以跟你一起学习了。你老师是个严格的,他待你如何?在薛府可有吃好?你老师牙齿不好,吃得恐怕是些软烂糊糊,猪食一样,你肯定吃不惯,不行,我得请个厨子来薛府。
还有,你的亵裤都在我这儿,怎么穿旧了还不换?给你买新的,旧的给我好了。
对了,薛府女眷多,有漂亮的么?
最近下雨多么,金陵雨很多,你出门要带伞,不可着凉了。
叆叇你收到了么?你一只眼好得差不多了,只是因为觑觑眼还看不清,我问过工匠了,说是每个人佩戴的叆叇不同,男女老少,均有差异,所以我让工匠做了那些单片的给你,你都试试看,看能不能看清楚书上的蝇头小字。还有,单片和寻常的叆叇有所不同,你知道怎么戴么?你聪颖,应当一看就会,真想给我家小郎君亲手戴上,再亲一亲你。
庚子年四月初六。
照凌。
他的家书从来不拽文弄墨,当然林子葵知道萧照凌也写不出多有墨水的句子,可就是这样平淡而直白的文字,底下却藏着波涛汹涌,轻易翻涌林子葵的心情。
他正欲提笔回信,却又放了下来,将单片叆叇拿出来挨个试了试。
这单片和双片的叆叇,戴法是一样的,一个琉璃片,用银腿架在鼻梁上,细腿挂在耳朵上,做了精巧的连接,能恰好将整个耳廓包住,以保证叆叇不会因低头而垂落。
林子葵尝试了每一个,终于找到了最适合他的,戴上去时,连谢三爷额头的三颗痣都变得清晰可见。
三爷问他:“怎么样,好了么?”
林子葵不住点头:“好了,好了,能看见了,这叆叇这样好,是工匠做的?能不能推行给全国的觑觑眼?”
“呃……”三爷迟疑了,“若是不麻烦,想来应当可以,横竖萧照凌家里有钱,做这个,应该也不太费钱。”
是啊。
林子葵又冷静了许多,琉璃这么贵的东西,想要量产是何等的麻烦,也不是每个书生都用得起的。
林子葵在淮南埋头苦读,萧复回了宫,和萧太后一起陪帝王听政。
萧复一回宫,一出现,上朝的氛围都不一样了,死寂了许多。
文武百官都老老实实的,知道这摄政王比文泰帝还要不讲理些。
梁公公对着摄政王低着头,连大气也不敢出。
萧复高高坐在御书房上座,垂眸问:“梁洪,本王不在的时候,可有朝臣刁难过皇帝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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