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二十五, 天朗气清,万里无云,抬起头看天空时, 人心里都格外舒坦几分,唇角不自觉就会带上笑。
一般这种好天气, 府里会格外热闹些。
冬日里的物什都可以拿出来晒晒, 春里要用的东西也该准备起来了, 毕竟南地热得快。
但今日,府里一直到掌灯时分, 都非常安静, 都知道绫罗夫人心情不好,定江王都挨了板子。
有人知道原因, 有人不知道原因, 并不妨碍仆从们低调做人,省得触了主子们的霉头。
也只有近身伺候的那几个, 在安静之余,偶尔会忍不住捂住嘴,低下头, 肩膀剧烈抖动片刻, 再红着脸抬起头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脸红, 不是害羞,是笑出来的。
在书房里听到常府医说话的那几个知道, 并非是绫罗夫人赏了王上板子,傅绫罗当时就起身回了寝院。
是纪忱江怕自个儿进不去寝院伺候,主动挨了十板子, 妄图引起傅绫罗的怜惜。
然后就到了晚膳后,在仆从们和乔安、宁音等人的注视下, 定江王抱着枕头,还是被撵到了碧纱橱去。
他们没有笑破肚皮,也得亏过去定江王积威不轻了。
如果不是再过几日纪忱江就要离府,估摸着傅绫罗得把他撵到偏院去。
傅绫罗还不只是羞恼,她也看到了常府医冲纪忱江微微摇头。
常府医医术高明,离她上次葵水已经过了半月,若是有了身子,应该能诊断出来。
诊不出,那极有可能就是没怀身子。
不止丢了脸面,也没能如愿以偿,傅绫罗心里骂了纪忱江无数次。
如狼似虎有什么用?连个孩子都送不来。
纪忱江躺在碧纱橱里,蜷着大长腿暗自笑,傅绫罗为他好他领情,但他也不允许自己给傅绫罗带来更多危险。
前头他特地请教过常府医,知道有些东西洒在外头,及时清洗的话,是不易叫人有孕的。
让常府医诊脉,也是他怕她真有了身子,那他在京都也别做什么了,日夜都得惦记着傅绫罗的安危。
接下来几日,纪忱江不敢招惹丢了脸面心情不太好的女君,倒是叫傅绫罗睡了几个好觉。
哪怕早上醒来也还在纪忱江怀里,傅绫罗心情也渐渐和缓过来,总归丢脸的事儿也不是一桩两桩,她渐渐也习惯了。
待得冷静下来,傅绫罗就察觉出不对,房中术她也不是没看过,当时咬着牙红着脸看过不知道多少遍。
既然常府医说她和纪忱江身体都没问题,情.事又如此频繁,没有动静就比较奇怪。
趁着纪忱江去变南郡处理军务的时候,傅绫罗将纪云熙请到了寝院,红着脸请教了半天。
二月二十七傍晚,纪忱江安排好了纪家军的部署和对南疆的监视,回到王府。
皇使已经催了好几次,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得出发了。
傅绫罗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,晚膳都没用几口,只一直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纪忱江,似是要将他的身影装到心底去。
实话说,别看一开始是傅绫罗先喜欢他,可一年多时间下来,他很清楚他对这小女娘的感情更多一些。
他更清楚,这没良心的小东西,也许真有几分心悦,可她更爱自己。
纪忱江觉得如此也没甚不好,这世道下女子比男子过活艰难许多,她能更为自己着想,保护好自己的安危,更让他安心。
但在傅绫罗偶尔泄露几分真情的时候,他也特别受用。
用过晚膳后,纪忱江自然不肯放过离府前的最后一顿大餐,早早就将人遣了出去,揽着娇嗔羞涩的傅绫罗入了幔帐里。
傅绫罗脸颊红得刺玫一般,那娇艳的绯色均匀遍布在细嫩肌肤上,颤抖的睫毛如同蝴蝶落在花朵上,美得叫人几乎要忘记呼吸。
纪忱江每回看到她这娇羞模样,都心神荡漾,毫无抵抗之力。
他没有过其他女人,但他看到其他女子从没有这种想要将牡丹吞吃入腹的迫不及待,伺候傅绫罗更衣的动作都急切了些。
大掌一挥,才过了一次水的新襦裙落地时,已经被撕碎。
“阿棠,我离开后,你会不会想我?”
“唔……想。”
“这回不会忘了给我写信了吧?”
“混蛋……呜呜,我写,写!”
“阿棠,叫我夫君好不好?”
傅绫罗又羞又气,想踹人也没力气,恼得眼泪从眼角落下,咬住他下巴,“没有三媒六聘,你,你做梦!”
纪忱江下巴微微刺痛,饿狼扑食得更汹涌了些,他反复蹭着一池荷花,恨不能沉睡在池底用不出来。
“等我,该给你的,一样都不会少,阿棠,等等我。”
伴随着几乎要令人融化的滚烫旋涡,傅绫罗在跌宕起伏的间隙里,只觉耳畔实在是太扰人。
不得不在时轻时重的围猎中被逼着吟哦出恶狼想要的动静,傅绫罗思绪转得极为艰难。
但这恼人的动静叫醒了她,想起纪云熙的教导,傅绫罗咬着银牙,使劲儿揽着纪忱江脖颈,咬住他的唇,将羞意藏在含混不清的喃喃声中。
“你……呜呜烦死了!我,我要去上,上头!”
纪忱江重重喘了口气,眸底愉悦更重,顺着她的话翻了个身,在那微月中的唇畔和白皙脖颈儿间流连忘返。
自从两人突破了最后一步以来,在纪忱江的混账下,两个人尝试过无数种样式,但傅绫罗的热情似火,纪忱江还是第一次得到。
这怎能让他不激动,怎能让他不喜上眉梢呢?
太过高兴的结果,就是一直胡混到天明。
最后一次被放入温热水中沐浴的时候,傅绫罗眼睛都睁不开了,嗓子哑得哭都哭不出来。
一被放入床榻,她就抱着被褥不撒手,沉沉睡了过去。
纪忱江光.果着上半身,躬身撑在床沿,深深看了沉睡中的小女娘许久。
无声的轻叹未曾溢出唇畔就已经消散,化作春风细雨般的吻,落在娇娇儿红月中的眼角。
再起身,他毫不犹豫转身,一夜未眠没让他有丝毫疲惫,他眸底依然是锐利的清醒和沉稳。
外头卫明、卫喆、乔安、宁音,纪云熙,甚至祈太尉和王府丞都在院子里无声等候。
晨光熹微,府里安静得仿佛所有生灵都还在沉睡中,可院子里已经站了几百个人。
在这安静的清晨,纪忱江微微沙哑的低沉声音沾染了几分凌厉——
“卫明和乔安留下,边南郡由卫明掌管,乔安带领一百铜甲卫精卫,南地一切以绫罗夫人的命令为准。”
卫明和乔安单膝跪地:“诺!”
“祈太尉,王府丞,南地政务由绫罗夫人来掌管,但你们记得,无论发生什么,她的安危高于一切!”
祈太尉和王府丞长揖躬身,“诺!”
“纪云熙,安排熙夫人暴毙,你回归墨麟卫,绫罗夫人的一应起居都有你和宁音亲自负责,若她少了一根汗毛,你们提头来见!”
纪云熙:“……”
宁音:“……”
两个女娘稍微顿了下,没心思分辨女娘每日梳头发都不知道要掉多少根毛,也利落应了诺。
纪忱江早就做好了离开定江郡大半载的安排,今日的吩咐只是让所有人都明白傅绫罗的重要性。
包括祈太尉和王府丞在内的老狐狸都清楚,即便绫罗夫人没有身孕,若定江王有事,她也会是南地新的主宰。
两人早就意识到这件事了,甚至还有些旁的心思按下不说,可对他们而言,绫罗夫人的安危早就已经在第一位。
天边第一缕红霞被映红的时候,一直没有回头的纪忱江,站在府门的马车前,终于是回头看了眼墨麟阁方向。
阿棠,等我回来,你答应我的,我信你。
*
一个月后。
墨麟阁书房内,纪云熙和阿彩在一旁伺候傅绫罗用膳,卫明和乔安站在一旁等着。
待得傅绫罗吃完了早饭,两人才开口说话。
乔安先开口,“别庄都已经安排好了,墨麟卫和铜甲卫暗卫都已经在别庄替了原本洒扫的差事。”
卫明跟着道:“惠敏公主的下落始终没有探明,公主倚仗已经过了豫州,快则半月,慢则一月,就能到达定江郡城外。”
纪云熙扫了眼卫明,不动声色给傅绫罗将茶水换成清露,“夫人,为何要留下那药奴?等她到达定江郡,见过老王妃的人,都会认出她来的。”
如此一来,京都对南地的折辱就放在了明面上,这消息藏不住,一旦传开,定江王的威严只怕要受损。
卫明愣了下,忍不住看向纪云熙,她竟然把他想问的问题提前问出来了。
以前怎么不知,纪云熙和他……这般心有灵犀呢?
他没深想,只认真盯着傅绫罗,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,一旦定江王威严受损,各封地借机散播谣言的话,纪忱江有没有反应都是错。
他若做出反应,旁人不知内情的,会以为他不孝,知内情的,会认为他大题小做。
他若没反应,更如了京都和封地的心思,南地定江王就会成为缩头乌龟,为了保命毫无气概。
人心的恶有时候确实难以估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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