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纪委留置基地。审讯室。
灯光惨白。
周建国坐在那张特制的软包审讯椅上,整个人像是一截枯朽的老树根。他闭着眼睛,眼皮松松垮垮地耷拉着,似乎睡着了,又似乎在抗拒着周围的一切。
三天了。
除了要求见医生,他几乎没说过几句有实质内容的话。
林风推门进来的时候,手里只拿了一个黑色的平板电脑。没有厚重的卷宗,没有咄咄逼人的审讯记录本。
他拉开椅子坐下,把平板电脑轻轻放在桌上,屏幕朝下。
“周老,睡得好吗?”
周建国眼皮动了动,没睁开,嗓音沙哑:“林组长,我还是那句话,我心脏不舒服。要是死在你们这儿,你们也不好交代。”
老油条。
典型的拿身体当挡箭牌。
林风笑了笑,也没恼:“心脏不舒服?那是因为心病还这没去。心病得心药医,你说是不是?”
周建国终于睁开了眼睛,浑浊的眼珠里透着一丝警惕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咱们之前的交易,我还记得。”林风手指轻轻敲击着平板的背面,“你说要见你孙子。现在,我让你见。”
周建国身子猛地一震,原本佝偻的背瞬间挺直了一些,那双枯手死死抓住了椅子的扶手:“他在哪?他还活着?!”
林风没说话,只是把平板翻了过来,点亮屏幕,按下播放键。
视频有些抖动,显然是在车里拍的。
画面里,一个年轻人正缩在后座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盒饭。他头发乱糟糟的,脸色苍白,但身上没有伤,精神状态也还可以。
镜头外传来一个声音: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既然到了这儿,你就安全了。”
那是国安便衣的声音。
年轻人抬起头,嘴里还塞着饭,含糊不清地对着镜头说:“爷爷…我没事。他们…他们救了我。那天晚上…那帮人拿着刀…太可怕了。”
说到最后,年轻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。
视频很短,只有不到一分钟。
但在周建国眼里,这短短几十秒,比他这一辈子还要长。
他死死盯着屏幕,直到画面黑下去,依然没有移开目光。那是他唯一的血脉,是他这辈子造孽敛财的唯一理由。
“这是半小时前发回来的。”林风收起平板,“人已经在国境线内了。那帮追杀他的亡命徒,被我们的人截住了。周老,你应该知道,那些人是谁派去的。”
周建国没说话。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,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风箱拉扯的呼哧声。
那是愤怒,是后怕,更是绝望。
张敬业。
那个他扶持上位,那个在金州对他毕恭毕敬喊了十年“老领导”的人,竟然真的对他唯一的孙子下手了。
如果不死林风他们出手快,此刻他看到的,恐怕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“狠……真狠啊。”
周建国喃喃自语,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。
这一刻,那个在金州呼风唤雨的“太上皇”死了。剩下的,只是一个被盟友背叛、心如死灰的老人。
林风静静地看着他,没有催促。他知道,火候到了。
良久,周建国抬起手,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。再抬起头时,眼里的浑浊散去了一些,多了一丝决绝的恨意。
“我想喝口水。”
林风起身,给他倒了一杯温水。
周建国哆哆嗦嗦地捧着纸杯,一口气喝干,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。
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“全部。”林风坐回椅子上,打开了录音笔,“从金州到省城,从钱到权。特别是…张敬业究竟是怎么爬上去的。”
周建国惨笑一声:“怎么爬上去的?踩着金州的矿山,踩着云州的土地,踩着国家的法律爬上去的!”
审讯室里很安静,只有录音笔红灯闪烁,记录着这段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供词。
“金州那些事,账本都在那个U盘里,你们自己查就是了。”周建国语速不快,但条理很清晰,“我只拿钱,具体的脏活是下面人干的。张敬业在金州那几年,虽然捞了不少,但那只是他的钱袋子’。”
“钱袋子?”林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。
“对。当官的,光有钱不行,还得有政绩,有靠山。”周建国冷哼一声,“金州只能给他提供钱,让他去打点关系。但他真正起飞的地方,是云州。”
林风眉头微皱:“云州?你是说那个化工项目?”
“没错。”周建国点了点头,“六年前,张敬业调任云州市长。那时候,省里正如火如荼地搞招商引资。有个号称投资百亿的PX化工项目,因为环保问题,在别的省落地困难。张敬业却把它当成了宝。”
“为了把这个项目拉到云州,他不惜一切代价。”周建国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嘲讽,“环保测评造假、土地审批违规、拆迁补偿压低……这些都是常规操作。”
“重点是,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?”林风追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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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才是核心。如果只是为了GDP,虽然违规,但性质和贪腐还是有区别的。
“因为那是投名状!”
周建国突然压低了声音,眼神变得阴冷。
“那个化工项目背后的资方,表面上是外资,实际上,股权穿透之后,你会发现它跟京城某位大人物的家族基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而当时分管工业的副省长陈清源,正是那位大人物的嫡系。”
林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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