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斐明明记得自己是翻到杂令那一页,偏头看了眼窗户,又回过头来,自言自语道:“对了!我如今可还是条单身狗,对了,如今好像还能够一妻多妾,呵呵,可得了解一下如今的婚姻律法。”
于是他拿起桌上《宋刑统》,一边吃着糕点,一边看了起来。
可是看着看着,他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,他突然将手中的糕点扔到一旁,又从满桌子的资料中,翻出那几张契约抄本看了起来。
看着看着,便是喜出望外,道:“对呀!这官有政法,民从私契,针对的是民事纠纷,可如果我能够打成刑事纠纷,那这条铁律,可就不攻自破了,看来我还是经验尚且,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,真是不应该啊!”
……
傍晚时分。
许芷倩站在廊道上,远远望着张斐屋子,向一旁的青梅问道:“他一直没有出来过吗?”
青梅摇摇头,道:“不过我问过方才去他屋里送晚饭的荣伯,荣伯说张三还在看书,都没有跟他说话。”
许芷倩撇了下嘴角,郁闷道:“他也不知道找我去帮帮忙,还说与我合作。”
……
这张斐一日未出门,许芷倩也是在床上辗转反侧,见天亮了,便起得床来,一番洗漱后,也顾不得吃早餐,便急急往前院行去,不过在路过张斐的小院时,她在院门前踌躇不定。
几度想敲开张斐的房门,可又不好意思,她一个大家闺秀,大清早地跑去敲男人的房门,这像个什么事。
“倩儿姐。”
“啊?”
许芷倩吓得一跳,偏头看去,见是荣伯,急忙问道:“荣伯,你是来给张三送饭的么?”
荣伯摇摇头道:“张三郎方才已经吃过早饭,如今正在前院陪老爷散步。”
许芷倩闻言,立刻往前院走去。
见张斐正与他爹在院内谈笑风生,心中一喜,难道他想到办法了。
“爹爹早!”
许芷倩走了过去,向许遵问候了一声。
张斐非常识趣地主动打招呼:“许娘子早。”
“早!”
许芷倩瞧了眼张斐,故作轻松地问道:“你想到办法了么?”
张斐先是瞧了眼许遵,然后自嘲地笑道:“真是瞎折腾了两天。”
许芷倩道:“此话怎讲?”
张斐道:“因为根本不需要打什么官司,直接让李四去告官便行。”
许芷倩听得云里雾里,道:“我……我还是不明白。”
张斐笑道:“这官司之所以难打,是在于大家都这么干,而且百姓确实有借贷的需求,朝廷又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,自然无法干预。
但如今可是不同,如今朝廷正筹备变法,也就是说,这种情况将会得到改善,而此时此刻,朝廷更需要一些案例来充分证明变法的合理性。
现在就看谁敢告,谁告谁就赢。其实我之前能够打赢那场官司,朝中情况也帮了我不少忙。”
许芷倩听是听明白了,而且她也知道,此案能够打到汴京来,王安石其实是功不可没,但她不太相信这么简单!
于是,她看向许遵。
许遵捋了捋胡须,道:“能不能成,爹爹可不敢保证,但是朝廷最近的确有打算要推行新法,你王叔父也多次提到民间举债这一点。”
许芷倩面色一喜,她对她爹那是深信不疑,道:“那我让李四去告官?”
“告!”
张斐笑道:“立刻去告,如果告不赢,我包赔。”
许芷倩见张斐信心满满,又见许遵捋须不语,便也放下心来,点头道:“好吧,我这就让人去联系李四。”
许遵道:“倩儿,不着急,你先将早餐吃了。”
“知道啦!”
声音已经是从远处传来。
许遵无奈地直摇头。
张斐看着许芷倩急匆匆的背影,突然皱了下眉头,道:“恩公,令千金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农夫,都能够做到关怀备至,为什么对我却如此刻薄?”
许遵哼道:“为什么这么对你,你自个心里不清楚吗?”
张斐讪讪道:“那真的只是一个误会。”
许遵道:“是不是误会,其实并不重要,重要得是,你要明白一个人的名誉就如同那千里之堤,需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够建立起,可若平时不注意,小小蚁洞,便能使得千里之堤崩塌。”
张斐笑道:“多谢恩公教诲,其实道理我都懂,但是我觉得做君子太累了,也不适合我。”
许遵问道:“那你是想做一个小人?”
张斐摇摇头道:“我只是想做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。”
许遵捋了捋胡须:“不拘小节,倜傥豁达,也未尝不可,但是你要记住,如果你在大是大非上敢犯错,那我第一个不饶你。”
张斐犹豫了片刻,遂郑重其事道:“这一点我可以答应恩公。”
“且先听着。”许遵一笑,突然低声道:“对了,要是这场官司打不赢,可有你小子好看得。”
张斐嘴角一扬:“恩公放心,一定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