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可自私了。
当初帮你，是因为这样做我自己会开心，为的是我自己，不是你。
我接近你，是因为和你相处很轻松，为的依然是我自己。
我那个项目缺你不行，但那些工资对你来说可有可无，甚至还让你更忙了。
我都帮不到你什么，还给你带来了大麻烦。
他顿了顿：我再说一些更现实的。
忙完国外的事......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忙完，但我是一定要回国，并且长期留在国内的。异地恋没必要。
就算你跟着我回国，我也一无所有，甚至可能还需要你接济。我也不会带你见家人，虽然他们一定会喜欢你这么优秀的人，但不会喜欢你是我对象，而是多么优秀的娃儿，要是我儿子就好了。他们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对象是同性。
说完伊曼可能不了解的缺点，方既明继续思考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。
先把所有问题都摊开，以后遇到的时候，对方也能有个心理准备。
伊曼怕待会儿记不住，漏回了一条都会让方既明不够安心的吧？
他将自己的心意细细编织进每一句答复里：
你口中的自私，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利己。你说帮我是为了让自己开心，可正是因为你的善良，帮助别人才会让你感到快乐。如果那天被围困的是其他人，你同样会挺身而出。你的‘自私’并没有伤害任何人，只会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。
能让你在我身边感到轻松，是我的幸运。对我而言也是如此，和你在一起，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温暖、很自在。”
不只是项目需要我。在这里，你从不干涉我的创作，不会对我指手画脚，不会在反复修改中让我的作品变成你意志的延伸……连达玛拉都出人意料地给予充分自由。这里是我能够尽情挥洒灵感的天地，我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。
你说给我带来了麻烦，其实并没有。我与家人的关系本就疏远，穆拉德不会因为你住在我这里就大费周章地针对他们。至于我自己，我依然要说——我想和你一起面对。我不想再看到你独自一个人陷入险境。
关于异地恋，跨国合作在艺术界很常见，我的工作性质允许远程参与项目。你回国后，我可以申请央美的交流计划，正好深入研究东方美学。你曾说你的故乡适合养老，或许将来我们可以在那里设立工作室。
至于家人......伊曼确实觉得这是个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，沉吟片刻后说道，重要的是你的感受，他人的期待不该成为束缚。前期我们可以对外保持合作伙伴关系。我也会学习中文和文化习俗，尽力减少文化差异带来的隔阂。
你依然不需要立刻回应。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中，而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任何压力。
说完这些，他还是为方既明刚刚的发言感到难受，补充道：不是只有完全利他的人才值得被爱，也不是只有对别人有价值的人才值得被爱......在我看来，如果因为这些而说爱你，那都不是真正的爱。
你是不是在潜意识里认为，别人对你好是因为你？你觉得身边人善待你，是因为你能做项目、能解决问题，甚至只是能提供情绪价值？
但是，确实有人纯粹因为你是方既明这个存在本身，而喜欢你、想要守护你。
面对如此真诚的回应，方既明完全忘记了之前想说的所有话。
这个人怎么这么懂得如何触动人心？
方既明的眼泪不听话地滚下来了。
即便是他的父母，对他的好也总是带着条件。
对他好因为他成绩优异、因为他听话懂事、因为他能被塑造成他们期望的模样。自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叛逆、选择躺平、坚持做自己后，父母也不是很搭理他了。
不听他们的话就是：“这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。”
怎么会有人喜欢的仅仅是他本身，而不是他所能带来的价值呢？
他刚刚假装很忙，到处东摸西碰，弄得满手的油，抬起手，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。
伊曼抽了张纸巾，温柔地拭去他的泪水。
方既明简直想把自己也扔进锅里算了：我没想哭的，是他自己要掉眼泪……对，是芥末辣的！”
伊曼也不点破方既明刚刚根本没蘸酱料的事实：嗯嗯，都怪芥末。他知道不该逼得太紧，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，你喜欢我吗？
喜欢，怎么可能不喜欢？
这么好的人......如果伊曼早半天表白，他一定会答应。
但现在，他可是有使命在身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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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既明回答道：我不知道......我需要时间想想。
伊曼一时不知该失落还是该庆幸。
凭他的直觉，方既明是喜欢自己的。
虽然现在没有得到明确的肯定，但至少也没有被拒绝，还算是有机会。
方既明重新陷入了沉默，专注地吃着东西。
他被分配的任务虽然并不危险，但需要以达玛拉为中心展开，日后少不了要与达玛拉频繁接触。
如果和伊曼在一起，却隐瞒自己接近达玛拉是任务所需，这对伊曼是一种伤害。
但如果告诉他自己加入了这个组织，伊曼一定会想要和自己共同面对，甚至加入其中。
伊曼一直在为独立于这个圈子之外而努力，居然还要被自己这个圈外人卷回来，那他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？
方既明觉得不该这样，他没必要参与其中。
而且伊曼加入组织后，未必能像自己一样分配到相对安全的任务。
把他卷入危险之中，良心说不过去。
但如果不告诉他，就是不尊重他的意愿，是用我这是为你好的名义替他做出选择。
这就像电视剧里常见的桥段：一个人瞒着自己的对象加入地下组织，既要执行任务，又要保护爱人，还可能被爱人误会。
观众看得揪心，当事人备受煎熬，万一当事人突然牺牲，剩下的那个人在迟来的真相中更是难受。
方既明决定去问问奈费勒这位新老大，能不能把实情告知伊曼。
如果可以说，他就坦白；如果不能说，或者伊曼无法接受，那就不开始这段感情。
啊！谈恋爱这件事，光在开始之前想想，就已经感觉像离婚一样疲惫了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