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才升语气里有些惆怅。
“那如果我说,湘州生了变故,你会怎么办?”
“湘州?”
镇南王神秘一笑,“好歹是镇仙王,就算是为情所困失了民心军心的镇仙王,也被多方留心。
而今早我的探子来报,那朝廷安排的湘州巡守,已经死在了曾经的镇仙王府旧址之中,听说连脑袋也没留下。”
高才升眉头微挑,
“杀朝廷命官,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责,谁敢干出来这档子事?”
“还能有谁,便是你口中的那个废物草头王罢了。”
镇南王站起身,走到那衣柜跟前,打开了柜门,丈量着其中的金色龙袍。
“有很多事你看不明晰,只因你在北境待的太久。”
“但孤瞧的透彻。”
镇南王摩挲着那龙袍上的锦绣丝纹,
“这龙袍,孤是穿不上的,这是孤为那人做的礼物。”
“那人?”高才升眉头大皱。
镇南王低低笑了一声,
“一个你知道了,会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的人。”
……
……
天色终于放晴。
过了死溪林,走过了高家寨子,便回了过马寨。
这是梦开始的地方。
李镇一身麻布衣裳,站在路口,看着略有萧条衰败的一座座庄子,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感觉。
刚进了村口,便见着有孩童在两侧道壕边玩着雪。
雪球打在李镇的麻袍上,他们红着脸跑开。
李镇有些恍惚。
寨子里新添了几些人丁,李镇算算日子,也记不清多久没有回来过来。
当初一别,便连爷爷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。
在东衣郡闯荡,在苗地闯荡,在湘州闯荡……
后来大梦百年,这心里多了太多东西,也失去了太多东西。
给那些娃娃一人散了些从仇家取来的银太岁。
“叔叔,这是什么呀?软嘟嘟的……”
孩子们不认识银太岁,只是拿在嘴里咬了咬,比过年家里做的腊肉还要香。
李镇摸了摸孩子们的脑瓜,
“乖,以后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,记住了么?”
“嗯嗯,俺娘教过我!”
“那你们还吃。”
“叔叔长得亲切,一看就不是坏人。”
李镇笑笑,揉了揉几个孩子的脑袋,便继续向寨子里走去。
路上遇到的寨民,多是定定望着自己,过了老半天才欣喜出声:
“李小哥!”
“真是李小哥!”
“唉,这是谁来着?”
“长福阿公的孙子啊!”
“想起来了,我想起来了,当初李小哥不是和那高家的独苗一块去郡城里闯荡了,那些年头还记得,李小哥做了郡里帮派的香主哩!”
那些寨民们眼里有热切,有感时伤怀。
他们不嫌弃李镇身上穿着的麻布衣裳。
李镇自己也不嫌弃,这是张玉凤亲手为他缝制的,在梦里穿了百年,现实里也便不舍得脱了。
“李小哥,这次一个人回来啊?”
“对。”
“唉,之前阿公走的时候,办丧事你也没回来,实在是太不孝顺了!”
“我的错。”
“不过我记得好几年前,郡城里来了个很漂亮的姑娘,她去阿公坟上磕过头,那时候寨子里大伙都猜,说李小哥是不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……”
李镇笑笑,摇头,
“我烂命一条,难得让乡亲们惦记。”
“说的啥话,长福阿公帮了我们那么多,他的孙子就是我们的孙子!”
“……”
李镇满脸黑线。
不过心情愉悦的很。
回了过马寨子,也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,心中一下子宁静了下来,仿佛早前受过的太多苦累,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。
告别了这些寨子东头的乡亲们,李镇先去了老铲家。
这位名义上第一位师父,与自己还是有着不少的羁绊。
砰砰!
庄子大门敲响。
老铲蓬头垢面地开了门,绿豆似的眼睛在李镇身上看了看去。
砰!
他又关上了门。
片刻后,那大门又敞开,老铲收拾了乱糟糟的白发,换了身还算体面的褂子,眼眶泛红:
“好徒儿,终于舍得回来看我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