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像今天这般,李盟主一身气势厉害无边,没有小诡敢近身。
我把我娘背到了山顶,没有棺椁,就这么刨了一个坑,刚好能埋得下她。
我娘太少了,她吃了一辈子的苦,到最后死时,也是含着苦死的。”
仇严说到这,脚步微微踉跄,李镇一把搀扶住他,灌输生气至其体内。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……”
仇严咂么咂么嘴,“后来我守着我娘的坟茔睡了几天,没想到苦死的魂儿不散,她竟然还给我托了梦……”
“什么梦?”
“我娘说我这辈子苦哈哈,但一遇风云,便有贵人相助。”
仇严笑呵呵地,“凭着我娘这句话,我一个人离开了这盘州城,去别的地儿摸爬滚打。
憋宝那么多年,也算混出了名堂。
后来碰着你,便觉得也是遇到我娘口中的贵人了。
李盟主,真的谢谢你……”
头一次听到如此诚恳真挚的感谢,李镇倒还有些无措了。
阴风阵阵。
他们终于上了山顶。
哪里能看得到什么小坟包,只有积雪压着的荒草。
跟着仇严,走到一座微微比旁边的地面儿高出一小截的土丘跟前。
仇严摸空一抓,便抓到几根香柱,往那地上的小石头上一插。
香柱燃烧,仇严恭敬跪在地上,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娘……四十多年了,儿子终于有勇气回来看你了。”
小土丘安静,只有香柱的燃烧声似乎在做着回应。
李镇坐在旁边,便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风。
“娘……”
仇严忽地直起了身板,四下看看,面上满是惊喜,
“娘……是你也来看我了么?”
那阵阴风很快消散,不过是路过此地的孤魂野鬼而已。
仇严有些失望。
“想来这么多年过去,娘恐怕早已投胎。”
“上辈子吃了这么多的苦,那这辈子总该好些了吧?”
“娘当初说的一点没错,我果然遇到了贵人……”
“娘,我的贵人助我打得仇明玉抬不起头来,这仇家的人,现在终于畏我了……”
“以后谁也不敢说我是野种了。”
“只是遗憾的是,没有为娘正名……”
下雪了。
大雪浇头,可那香柱却一点不受影响,烧得正旺。
仇严跪在那小土丘前,双泪早已铺满脸上的沟壑。
可惜那沟壑之深,已经填不满了。
李镇负着双手站在一旁,却也有些动容了。
为人两世,他便少有体会到过母爱。
现在,他倒还挺羡慕仇严,能在自家娘亲的墓地前哭上一哭,不像他,连哭的地儿都没有。
……
大雪落,一旦化了,便湿了书籍里的字迹,什么都看不清。
可镇南王手里的这本《春秋》,他早已倒背如流,就算上面的字迹模糊,也依旧知道那里填什么字。
“好大的雪啊。”
镇南王坐在太师椅上摇了摇。
“赋税再不减,便有多少人熬不过去这个冬天了。
有时候倒挺想那位镇仙王的,他咋就这般不行了呢?”
一旁的小厮打着瞌睡,听到镇南王说话,又清醒过来,往火炉里添了些炭,
“大王,镇仙王在时,您怒不可遏,欲要将其除之而后快,可为何他没了,你却总念叨他?”
“屁话。”
镇南王用手中书簿拍了拍小厮的脑袋,
“本王再怎么说,也是大周的王爷,本王都在这安分卧着,他们这些草头王急些什么?
为天下想,这是情分,毕竟我只是个藩王。
为大周想,这是本分,毕竟我是藩王。
那镇仙王我本对其寄予厚望,没想过分打压他,也倒是他自己输了阵仗,为情所困,倒是罕见。”
小厮挠了挠头,
“为情所困,这不是很正常么?我上次在银月楼里认识的姑娘被人保释走了,也心痛了好久。”
“笑话,你能跟镇仙王比?”
“是,那比不得。”
“更何况你这也不是真情。”
镇南王翻了翻白眼,“你在银月楼里认识的姑娘,那是娼妓,被人保释走了,也算是离开了苦难之地,你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,你懂什么是爱?”
小厮有些愤愤不平,
“可是王爷,我攒了许久的月钱,本是我想去赎她的!”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