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想到陆昌盛还真有胆子拿祖父跟他说事。
陆平章冷着一张脸看着陆昌盛。
陆昌盛被他这样看着,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哆嗦,脚步也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一步。
“你真当我看不出你们想做什么?”
“昨夜你们其实是想送陈氏离开吧?”
被陆平章直接揭穿,陆昌盛再次变了脸。
他张口想为自己辩解,但看着长子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,好似所有的魑魅魍魉都逃不过他这双眼睛。
他怕说得太多,还会影响次子。
但要他就这样接受……
陆昌盛脸色发白。
之前只是陈氏他们搬出去,就已经引来不少风言风语了。
现在这种时候,陈氏本来就死得不明不白,要是他们一家人真的就这样搬出去,陆昌盛不知道自己将来还要面临多少风言风语。
还有他的官途。
他现在能坐上这个位置,本来靠得就是长子在朝中的地位。
要是被他们知道他被长子赶出家门,那他以后……
不行!
不能就这样离开!
“平章,你就算不为我们着想,你也想想你祖父啊!”他是真的着急了,顾不上这话会引起陆平章什么反应,他指着后面那副字帖喊道,“你祖父亲笔写的家和业兴还挂在你身后,这就是提醒我们一家人阖家团聚啊。”
“你总不想叫你祖父在地下也不……”
安宁两字还没说出,陆平章就直接抄起旁边的茶盏冲陆昌盛那边扔去。
那茶盏其实并没有直接砸到陆昌盛。
但陆昌盛还是吓得直接变了脸,一步步倒退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。
“老爷!”
在外面的下人看到陆昌盛这样,想进来,被赤阳直接提刀拦住。
本来就觉得长子恐怖的陆昌盛,此时跌坐在地上,就更加觉得长子可怕了。
如终于张开血盆大口,可以一口吞下他们的凶兽。
陆昌盛说不出话了。
“祖父要是知道你们做的那些事,也只会默许我让你们滚出这个地方。”
“趁着我还能跟你好好谈,趁早离开,你要是再多说什么惹我不快,我就不止是单纯让你们离开那么简单了。”
未等陆昌盛再说什么,陆平章便再次看着他说道:“你现在最在意的不就是陆砚辞和你的那点官途吗?你觉得要是外头那些人知道陈氏做的那些脏事,你们父子真的还能平安无事吗?”
“厉家可正想找个替罪羔羊呢。”
听到厉家,陆昌盛彻底白了脸。
他惊喊道:“平章,你不能、不能这样做啊!”
他希望能唤回平章的一点父子之情。
可这种东西,陆平章本来就没有过,又怎么可能唤得回呢?
他双目冰冷地低垂着眼睛看着陆昌盛。
他也以为能跟他们这样相安无事一辈子。
可谁让陈氏对沈知意下手?
虽然陈氏已经死了,但他已经不想再留下一点祸患。
就算祖父怪他也好。
他要在死前给沈知意解决一切困难,其中就包括他这些所谓的家人。
他不能给她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。
所以在他还活着的时候,早点把这些人解决是最好的。
他见陆昌盛没再说话,像是被吓到了,也可能是认命了。
陆平章不在意。
他收回视线,冲着外头喊道:“赤阳。”
赤阳答应一声,立刻收起刀进来了。
“喊人盯着他们,让他们快些收拾。”陆平章说完,又看了一眼陆昌盛,“最晚到明天,如果你们明天还不走,我会亲自送你们离开。”
陆平章毫无波动地说完,就再也没看陆昌盛一眼,直接让赤阳推他离开了。
陆昌盛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子离开,而他颓然地坐在地上,连挽留都不敢喊出口。
“老爷,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?”
下人直到陆平章主仆离开,才匆匆走了进来。
陆昌盛回答不出。
他已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。
直到陆砚辞得到消息回来,看到陆昌盛依旧坐在地上,还有那一地碎瓷片,脸色不禁微沉。
下人看到他,就跟看到救星一样。
“二少爷!”
陆昌盛听到这个称呼,也立刻抬头看去。
在看到次子过来,陆昌盛也终于找回神智,边起来边走过去冲着陆砚辞说道:“砚辞,你哥要赶我们走,我们该怎么办?”
陆砚辞已经猜到这个结果。
他原本就准备搬出侯府。
发生这么多事,他自然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住在这边。
离开是迟早的事。
只是没想到陆平章会先他一步提出这事,就像把他们扫地出门一样,这是陆砚辞接受不了的。
他脸色依旧难看。
但事到如今,便是接受不了也得接受。
陆平章为此都直接来了西院,可见让他们离开已是不可挽回之事。
陆砚辞不可能真等人把他赶出去,真到那一步,那他的脸面就算是彻底没了,便沉声跟陆昌盛说道:“我们先去娘那处宅子住一阵子,之后您和祖母要是不满意的话,我们就再找处宅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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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其实是想搬去京城。
发生这么多事,宛平这里风言风语太多,他想换个地方住。
但一时半会想在京城找处合心意的宅子还是不容易,只能先在宛平中转下了。
可陆昌盛听他这么说,却直接变了脸。
“你什么意思?你真想走!”他不敢置信地冲陆砚辞喊道。
陆砚辞听到这话,眼中直接生出不耐。
他知道父亲懦弱,知道他没担当,也知道他习惯了去倚仗别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,为此他甚至可以不顾惜自己的脸面。
陆砚辞想。
如果陆平章肯松口,只怕就算让他直接跪在陆平章面前抛下他们,他也在所不惜。
可陆砚辞不可能做这样的事。
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向陆平章低头。
连日来的烦躁和不耐,外加处理母亲的事情,陆砚辞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,此时陆砚辞情绪中的不满和烦躁已经达到巅峰。
不顾陆昌盛怎么看他,陆砚辞直接冷下脸说:“难道您以为我们还有周旋的余地?”
这还是陆昌盛第一次看次子对他冷脸。
因为过于震惊,陆昌盛都来不及生气,他看着陆砚辞迟疑着喃喃说道:“可我们还有你祖母,你大哥就算不顾念我们,总还要顾念一点……你们的祖母吧?”
但他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底气。
母亲跟父亲的关系一直都不算好,而旁人看重的孝道是长子最不在意的东西。
陆昌盛自己其实心里也清楚没用。
他满脸颓败,却依旧不死心,嘴里还不住说道:“都怪你母亲。”
他又开始习惯性去指责别人了。
陆砚辞更烦了。
是,他也怪母亲,如果不是母亲和娩儿一次次对沈知意动手,他们一家人本来不用走到这一步。
但逝者已逝,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?
“我先喊兰娘去收拾,您要是有法子留下就留下吧,我跟兰娘已经准备好要离开这个地方了。”陆砚辞也不想再做什么听话的孝子了。
事实证明,一味做听话的孝子是没有用的。
在这个家,有权势才有地位,才能被人看重,才能做所有一切想做的事。
那个贵人说得没错。
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往上爬。
陆砚辞沉着脸,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。
陆昌盛没想到现在就连次子也敢如此忤逆他,给他脸色看了!
次子可不是长子。
长子如此,陆昌盛已经习惯了。
但陆砚辞也敢这样对他,这让陆昌盛如何接受得了?
他冲着陆砚辞的身影怒道:“陆砚辞!”
身后传来陆昌盛疾言厉色的喊声,陆砚辞却没有停步,他大步往外走去。
“这个逆子,这个逆子!”陆昌盛气得不行。
但他也看出次子和以前变得不一样,不可能再听他的话了。
他心里又担心又害怕。
但事到如今,他也只能咬咬牙先离开这边。
如果真的要走,他至少得多带点金银细软,以此来保证维系他以后的生活。
之前家中的产业都被陈氏败光了。
他除了还留下一些不多的私产,已经所剩不多。
自然得多拿些东西。
陆昌盛拉着老仆匆匆离开。
很快,中堂就空无一人,只有红烛摇曳,照映着身后那一幅已经泛了旧的家和业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