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要炸开,那股在部队里被千锤百炼压制下去的、属于少年时代的凶戾和冲动,疯狂地咆哮着,想要挣脱束缚。
杀人。
他想杀人。
找到所有动手的人,用最痛苦的方式,让他们付出代价!
他的呼吸变得粗重,身体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微微颤抖。
他几乎要用尽全部意志力,才能将这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,死死地按回心底的最深处。
他不能失控,这个家现在需要他撑住。
他深吸了好几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他走到病房外的走廊,那里聚集着几个闻讯赶来的亲戚。
他需要知道,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,每一个细节!
亲戚们七嘴八舌,带着后怕和唏嘘,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:从陈志摔下脚手架,到吴惠跪求被辱,到老人被打,再到陈文报警搜集证据后遭遇的残忍报复…
然而,在叙述的最后,一位年长的伯父,拍着陈武的肩膀,用一种看似语重心长、实则麻木不仁的语气总结道:
“小武啊,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说什么都晚了。说起来…唉,也只能怪你哥小文太犟,太认死理了。他要是能忍住那口气,不去报那个警,不去搜集那些没用的证据,老老实实认个栽,说不定…说不定也就没后面这些事了,至少不会被打成这样啊…”
“就是啊,”另一个婶婶附和道,“那李家在龙门镇势力那么大,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吗?鸡蛋碰石头,吃亏的永远是咱们。”
“小武,你不一样。”伯父继续劝道,“你能被留在部队,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前途!你可千万要冷静,要忍住!不能因为家里的事,一时冲动,就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毁了啊!你得学会忍耐,等你将来在部队里出息了,再…再说别的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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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耐?前程?
这些字眼像针一样扎进陈武的耳朵里。
他看到,在听到“怪你哥太犟”时,坐在旁边病床上的母亲吴惠,身体剧烈地、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,她下意识地低下头,嘴唇翕动,仿佛想要反驳,最终却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,甚至…还带着一丝被痛苦扭曲了的、近乎认同的麻木,轻轻点了点头。
这一点头,像一把烧红的铁钳,狠狠烫在了陈武的心上!
他的家人,不仅在身体上被摧残,在精神上,也已经被这残酷的现实和长期的压迫,折磨得失去了反抗的意志,甚至开始用“受害者有罪论”来麻醉自己!
这一刻,所有的劝说,所有的“忍耐论调”,非但没有平息他的怒火,反而成了点燃最终引信的火焰。
他明白了,在这个地方,所谓的“忍”,换来的绝不是风平浪静,而是变本加厉的践踏!
施暴的那些人,只会将忍耐视为软弱可欺。
哥哥相信法律,结果躺在医院,右手被废。
家人选择忍让,结果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凶残的暴力。
如果连最基本的公道,都需要用“忍耐”和“前程”来交换,那这身军装,这身本领,又有何用?
陈武没有说话。
他脸上的最后一丝波动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极致的、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那不再是单纯的克制,而是一种在看清所有道路、权衡所有后果之后,做出的最终决断。
那平静之下,是已然凝固的、即将喷发的复仇熔岩。
他默默地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楼下这座喧嚣而冰冷的城市。
法律的路,哥哥走过了,失败了。
那么,就该换他的方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