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翻遍了全身所有的口袋,又翻遍了陈志留在工棚的行李,只凑出八百三十六块五毛。
那些皱巴巴的零钞,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家庭的脆弱。
她没有时间哭泣。
用冷水狠狠抹了把脸,她揣着这八百多块钱,像疯了一样跑回“锦绣华府”工地。
工地办公室。
监工赵老三和包工头吴建勇等人叼着烟打牌。
吴惠冲进去,“扑通”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“吴老板,求求您,行行好,支点钱救救我老公吧!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将手里那叠皱巴巴的钞票摊开在地上,“老陈在ICU等着手术,医生说要十万…这是我们家所有的钱了,请您先借我们点钱,求您了…”
吴建勇斜睨着她,从鼻孔里哼出一股烟,慢条斯理地从钱包里抽出两张鲜红的钞票,随手扔在吴惠面前,语气轻蔑:“拿着,快滚,别在这儿碍眼,耽误老子干活。”
两张。
两百块。
吴惠看着那两张轻飘飘的钞票,又看看地上自己那堆零钱,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她猛地磕下头去,额头撞击着粗糙的水泥地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很快便渗出血迹。
“吴老板!两百块不够啊!手术要十万,求您行行好,先预支工钱,或者工伤赔偿…老陈给您干了这么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…”
“妈的,给脸不要脸!”吴建勇瞬间变脸,一脚踢开散落在地上的钞票,对着身边的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,“把这疯婆子给我拖出去!晦气!”
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架起瘦弱的吴惠,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出办公室,粗暴地推搡出工地大门。
吴惠瘫坐在尘土里,看着冰冷关闭的铁门,终于失声痛哭。
周围的工友们看了,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。
因为这里是李兆斌承包的工地,工地的伙食烂和环境差,是出了名的。
不过,工人们背井离乡,只是为了讨碗饭吃,也都忍了。
消息很快传回了乡下。
陈志年迈的父母,公公陈庆和婆婆张英,听到儿子坠楼生命垂危,儿媳求助无门,急忙搭了邻居的拖拉机,颠簸了几十里路赶到城里。
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顾不上一身尘土,也跪倒在了工地大门前。
“老板,求求您发发慈悲,救救我儿子吧…”陈庆老泪纵横,用满是老茧的手拍打着地面。
“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…他要是没了,我们可怎么活啊…”张英的哭声嘶哑而绝望。
他们的哀求,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,人们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,眼中充满了同情与愤怒。
吴建宇被吵得心烦,带着几个打手模样的人走出来,满脸戾气:“老不死的,在这儿嚎什么丧?滚远点!”
“老板,求您…”
“求个屁!”一个打手上前,猛地推了陈大爷一把。
年近七十的老人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推,踉跄着向后摔倒,后腰重重磕在路沿石上,当时就疼得脸色煞白,无法动弹,大概率是肋骨骨折。
“老头子!”张英扑过去,另一个打手却一把揪住她的头发,将她掼在地上,额头磕破,鲜血瞬间流淌下来,染红了她花白的头发。
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,有人掏出手机想拍摄,却被打手恶狠狠地指着:“干什么?想找打啊?”
在赤裸裸的暴力威胁下,正义感被恐惧压了下去,人们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