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爸!”林向东的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笑意,他弯腰轻松地提起那个沉重的牛仔包,仿佛它轻若无物,“路上辛苦了。走,我们先回家。”
陈娟也走到跟前,眼圈有些发红,上下打量着林岩,声音哽咽:“老林,你……你怎么瘦成这样了……”
她想伸手摸摸丈夫的脸,又似乎顾忌着什么,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,只是紧紧抓住了他粗糙冰冷的手掌。
触手那厚厚的老茧和裂口,让她鼻子更酸了。
“阿娟……向东……你们这……”林岩喉咙发干,声音沙哑,目光在他们昂贵的衣着和旁边那辆线条流畅、标志醒目的黑色奔驰车上来回移动,满肚子疑问像沸腾的水泡,却一个也问不出口。
林向东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背,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:“爸,没事,都好。先上车,外面冷。有什么话,我们回家慢慢说。”
回家?林岩懵懵懂懂地被妻子和儿子簇拥着,坐进了那辆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奔驰车的后座。
真皮座椅柔软得让他不敢用力靠,车内弥漫着淡淡的、好闻的香气。
陈景恭敬地关上车门,世界瞬间安静下来。
车子平稳地驶出火车站广场,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。
林岩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又看看身旁气质大变的妻儿,感觉自己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,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他憋了又憋,终于挤出几个字:“向东……这车……”
“公司的车,陈景是我的司机。”林向东言简意赅,递过来一瓶纯净水,“爸,喝点水。”
公司?司机?
林岩接过水,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点,但心里的疑团却越滚越大。
半年,仅仅半年时间,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?
车子没有开往那个他熟悉的老旧小区,而是拐进了云海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,驶入一个有着气派大门、穿着制服的保安敬礼的高档小区。
绿树成荫,路灯明亮,一栋栋高楼在夜色中显得巍峨而静谧。
在地下停车场下了车,乘坐着光可鉴人的电梯一路向上。林岩看着电梯数字不断跳动,最终停在一个他从未按过的楼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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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到了,爸。”林向东引着他走出电梯。
一扇厚重的防盗门打开,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。
当林岩迈步走进所谓的“家”时,他彻底僵在了玄关。
眼前是无比宽敞、灯火通明的客厅,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,仿佛一整片星河都被踩在了脚下。
吊灯璀璨,沙发看起来又大又软,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电器、摆设……这一切组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他无法想象的宽敞、明亮和奢华。
195平米的大平层,对于住惯了老破小、转身都怕碰到东西的林岩来说,冲击力不亚于刚才在火车站看到奔驰的那一刻。
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,脚下昂贵的地板让他不敢落下沾着灰尘的旧皮鞋。
这……这就是儿子说的“家”?
陈娟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,又是心酸又是好笑,柔声道:“快进来啊,老林,站在门口干嘛?以后这就是咱家了。”
林向东接过父亲手里的旧棉袄挂起来,语气平静却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:“爸,别愣着了,先进来坐下歇歇。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,别急,我慢慢跟您说。”
林岩机械地被儿子牵着,踩在柔软的地毯上,走向那宽大得能躺下一个人的沙发。他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,轻飘飘的,落不到实处。
这个世界,在他埋头扛水泥钢筋的半年里,到底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?他看着儿子沉稳自信的侧脸,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问号和一种不真切的眩晕感。
刘姥姥进大观园,大概就是他此刻的心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