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起身,走到会议室的落地窗前,望着窗外那片灰扑扑的工业区。
“这种时候最容易看清一个厂子有没有韧性。”林向东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“你让他们等,拖个十天半个月,他们要是真撑不住了,就会自己上门。”
“到时候,他们想要的就不是合作了,而是‘收留’。”
林向东笑着说道。
陈洋点点头,但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:
“那……阳时的质量真的不错。东哥,要不我们试着先上一批产品?就算不签长期,也能当个试点。”
林向东回过头,盯着他。
“你还没明白。”
他缓缓道:“一旦你给了他们入场资格,他们就可以拿这个到银行贷款。那时候,厂子能喘口气,他们就不会再需要我们了。”
“也许嘴上还是说合作,但行为上,价格、条款、供货方式,都会变。”
“你看着他们低声下气,是因为他们没别的选择。”
“你一旦给他们喘口气的空间,他们就开始和你讲‘平等合作’。”
“但我不喜欢平等,我想让他们低着头?”
说到最后一句,林向东的声音带着笑意。
林向东转身走回座位,靠在椅背上:“有句话,叫做趁你病,要你命。现在想要乞活的企业太多了,我们也救不过来。”
陈洋沉默了。
他终于明白林向东为什么宁愿选择那些小厂,也不愿碰这些“看上去质量高”的外贸孤岛。
因为这不是产品问题,是主控权的问题。
林向东的胃口,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。
……
与此同时,阳时食品厂区内。
黄昏将近,车间里只有几个工人在打包,冷清异常。
机器还在开,只是生产线已经没办法全部运转。
现在的工人采用轮休制。
每星期开一条生产线,一半的员工上班,一半的员工休息。
下星期,换一批员工上班,另一半休息。
如此一来,只需要付出一半的基本工资,勉强维持一批老员工的基本生活。
不过,所有人心里都清楚。
即便轮岗,也无法长久维持下去。
外部环境没有好转的迹象。
没有订单,银行不仅断贷,还开始催阳时还款。
隔三差五还有黑社会上门催债。
有些年轻员工知道阳时要垮,他们几个月前就开始找门路,找到下家便辞职换工作。
剩下一些年纪大的员工,或者没有门路的员工,现在只能和工厂共进退了。
周敬站在办公室里,窗帘没拉,能看到工人稀稀拉拉的背影。
他手里拿着那一张“东升现场评估申请表”副本,神情复杂。
“他没拒绝。”周敬叹了口气,低声道。
“可也没答应。”副厂长林峰皱眉,“东升到底什么意思?我们的产品绝对没问题,根本没必要这么拖吧。”
周敬抬头望着窗外一排正在褪色的厂牌,苦笑道:“现在是我们求着人家,外面一堆的厂家要给东升供货,他们不愁供货商。”
“那怎么办?我们继续等消息吗?”
林峰询问道。
“哎。”
周敬叹了口气:“只能等东升的消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