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大女子深吸一口气,没再言语,主动走向宁远所在。
到了跟前,她也没有停步,犹如鬼魅,竟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躯,随后缓缓落座,与宁远一般无二,都是盘腿而落。
两者合二为一。
顷刻之间,一副身躯,大放光明。
崔瀺看向宁姚,笑道:“机会难得,此生可能就只有一次,刚好你与他还是兄妹,可以进去观道一场。”
宁姚没有着急,认真问道:“会不会影响到我家兄长?”
老人摇头。
少女这才放下心,挨着老哥坐下,闭上双眼,散出一粒心神,钻入宁远眉心。
下一刻,宁姚就坐在了一条溪水河畔,睁眼所见,是一座被云海缭绕的金色长桥。
而在这一侧的栈道上,有一青一白两道身影,正在渐次登高。
青衫在前,白衣稍后。
天地寂静,两道身影,从栈道这头,走到那头,一直未曾开口,直到彻底登上拱桥。
宁远笑问道:“剑灵前辈,作何感想?”
高大女子摇摇头。
宁远双手拢袖,又问,“事到如今,还不肯喊我一句主人?”
她想了想。
随后轻声道:“主人。”
一袭青衫诧异不已,“真喊啊?我就说说而已,你来真的?”
“那你给我笑一个?”
她咧开嘴角,冷冷一笑。
宁远揉了揉下巴,“还行,虽然不够诚心,可到底是笑了的,知道没有退路,只好隐忍负重。”
沉默片刻,宁远指了指拱桥之外,那些被云雾遮挡,连他也去不了的地方,问道:“老前辈,我重铸的这座长生桥,观想出的心相天地,像不像那座远古天庭?”
她原本不想回答。
但想了想后,还是说道:“形似而已,差得很远,毕竟你没有真的去过那边。”
宁远笑道:“其实去过一次,当时在老龙城,摄取范峻茂神性之际,曾观想过,只是那也是假的。”
“能不能跟我说说,远古天庭,到底是什么样子的?”
她摇头道:“万年之前,与万年之后的光景,终究是不太一样了,我也难以说个大概,非是我不愿对你吐露,事实就是如此。”
“我可以对你认主,但我并不是真正的持剑者,我所知晓的,仅仅只是那位存在,想让我知道的而已。”
宁远笑着点头,“我相信你。”
女子视而不见,“还有要问的吗?”
男人嗯了一声,“没了,何况有些疑问,就算说出口,你现在对我恨意太深,估计也不会老实回答。
“暂且余着好了。”
她平静道:“那就开始?”
宁远转过身,面向这位身材比他还要高大的白衣女子,微微点头。
浑身雪白光亮的她,低下头,注视着年轻人的双眼,心底幽幽一叹,随即后退一步,踩在最高一级台阶上。
亦是走下了金色拱桥。
剑灵单膝跪地,一手竖立身前,一手按住心口,沉声道:“宁远,请你与我一道,念一遍那句大道誓言,可以吗?”
一袭青衫,双手负后,面无表情,没有伸出手掌的打算,居高临下,就这么看着她。
她皱了皱眉。
宁远微笑道:“说就是了。”
这可能是她这位存在,这么多年来,第一次遭受到如此莫大羞辱。
高大女子倒也没发作。
她仰起头,露出一张绝美容颜,似笑非笑道:“天道崩塌,我宁远,唯有一剑,可搬山,断江,倒海,降妖,镇魔,敕神,摘星,摧城,开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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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字“开天”之后。
数十万里开外,某座药铺的后院之内,一炷崭新却未点燃的香火,刹那之间,凭空自燃,火势暴涨。
金色拱桥之上。
宁远忽然伸出一手。
却不是与她贴合,男人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掌,将其从台阶处拉起,笑道:“随我走一趟长生桥,如何?”
她有些不明所以。
宁远却已经抬起脚步,就这么拉着她,闲庭信步,慢悠悠向前走去,所到之处,青石长砖上,亮起一个个金色文字。
直到尽头。
其实也没有走到尽头,两人在拱桥中间停步,前方被云雾遮挡,看不真切,无法寸进。
宁远将其松开,来到边缘,双手撑住栏杆,望向极远处,轻声道:“老前辈,我就不做你的主人了。”
“免得遭人谩骂,得不偿失。”
“你以后就待在这儿,不用你做什么,我要是遭遇强敌,也不用你帮忙,暂时作为你的栖身之所。”
“当然,你要是想出去透透气,也可以的,跟我说一声就可,只是在你获得自由之前,都得听我的。”
宁远转过头来,“能做到吗?”
她紧皱双眉,“何意?”
宁远笑了笑,直截了当道:“因为我很讨厌主人这个称呼,听起来就有些犯恶心,哪怕是对我所说,也是一样。”
高大女子蹙着眉,“就这?”
一袭青衫颔首道,“就这。”
“你到底图什么?”
“反正不图你身子。”
“让我入主你的长生桥,就不怕我暴起发难,选择一剑打碎了它,坏你大道?”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
女子低头看向那一个个金色文字,笑道:“看来是早有布置,这本儒家书籍,就是你给我留的后手吧?”
毫无征兆,宁远突然抬起一腿,照着她的屁股,狠狠来了一脚,直接将她踹入溪水中,“老子是让你多读点书!”
言语之后。
一袭青衫,背剑离去,穿过半座长桥,独自走下栈道台阶。
清澈溪水中,雪白女子忍不住抬头望去,看向那个……脑子有病,居然不肯收她做婢的青衫男子。
恍若神人。
她略有恍惚。
随后身形逐渐变得透明,最终踩在水底青石的她,一副身躯,砰然碎裂,散作漫天星光,汇入溪水。
片刻之后。
这座金色拱桥之下,就多了一把老剑条。
锈迹斑斑,长剑倒悬,剑尖直指如镜溪水。
就像回到了那座骊珠洞天。
就像重新悬挂在古老廊桥。
终究是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