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这死寂仅仅持续了片刻,城内其余各处的喊杀声还未传来,这街巷的寂静便被更为嘈杂的声音所覆盖。
马蹄声如同来自大地深处的闷雷,一声声,不疾不徐,敲击在那冰冷的青石板上。
只是这马蹄声中没有半分急躁,既不是大军冲锋的暴烈,也非战场厮杀的杂乱,而是充满威仪感的整齐,只听那马蹄声便透出三分庄严来。
一营骑卒出现在丹风门下,他们身披明光铠,外罩大红色战袍,每一张面孔都隐在深盔的阴影下,看不清表情,只有一片冰冷的金属反光。
一匹匹战马高昂头颅,精挑细选,高大神骏,身披马铠自不用说,更为难得的是,这样一支好看的大军却透出肃杀之气来,每个军卒身侧萦绕血光,一看便是战场久战之士。
这支骑队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,用缓慢而坚定的步伐,稳步向前推进。没有呼喊,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,甚至连马匹都极少嘶鸣,只有无数铁蹄踏出同一个沉闷的节奏,汇成一股音浪,不仅敲打在耳膜,更沉重地压在左近的金人心头
这声音不像是凡间的喧嚣,倒更像是来自幽冥的仪仗,踏着送葬的鼓点,宣告着一个王朝的终结,只一墙之隔这些声音自然也传入皇城之内,皇城内的那几位听着内城的声音,神情更是凝重万分。
这一军自然不是旁的人马,正是赵斌麾下银枪横行一营,军士们目光透过面甲的缝隙扫视两侧,如同实质的刀刃刮过街巷的每一个角落,骑卒们一路行,一路自然分散两侧,与刑天营的军卒间隔而立,将这条街道的两侧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,别说现在城内只是些民兵了,就是兀术从一旁冲出,他们也能阻挡一二。
而在银枪营就位后,更为急促、清脆的脚步声由城门处传来,从街道尽头响起,那不是马蹄落地的清冷,而是另一种令人心悸的沙沙声。
三千名弓兵,三千名神鹰营军士,如同暗色的潮水,踏上青石板大道后,向这两侧漫涌而去。他们沉默得如同幽灵,队伍在行进中便已高效地四散分离。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次,这些身着轻甲的弓手们以什伍为单位,冲向街道两侧所有高处。
有身手矫健者如猿猴般攀上还在燃烧的楼体,破窗而入,占据高层,冰冷的箭簇立刻指向对面街巷和下方的广场。
有人隐入内城那高大的门楼之后,羽箭从那朱漆石柱旁悄然探出起,监控着街道两边的每一片阴影。
残破的楼台上迅速出现了多名弓手的身影,他们俯视着整条大街以及皇城门前的空场,一个个控弦以待。
更有甚者,借助钩索敏捷地翻上两侧坊市的墙头与屋檐,迅速散开,互相为犄角之势,好似一张大网一般,罩在整个青石街道上方。
整个过程迅捷而无声,只有皮靴踏地、弓弦轻微绷紧的细响。转眼之间,整条御街,从地面到天空,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度,都被这些致命的箭矢无声地封锁。阳光偶尔穿过烟尘,照亮他们箭头冰冷的寒光,比任何明晃晃的刀剑更让人透不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