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夜色沉如水,江止以为自己见了鬼。
他万万想不到李玄尧大晚上不睡觉,竟提着酒壶来找他。
借着院子里的宫灯,看清那双眼睛颜色不对,才意识到来者不是李玄尧,而是假太子穆珩。
可就算是穆珩,那也是见了鬼。
江止仍穿着那身道袍,双手抱在胸前,倚靠着廊柱,下巴轻扬,眉眼半垂地打量他。
懒洋洋地扬声道:“老子只喜欢女人,对你那鸟没兴趣。”
穆珩的脚步顿在了那里。
心想,他非得找这等粗俗之人喝酒吗?
这宫里就没别人了?
答案是:没有。
谷丰他们是下属,喝不到一块儿去。
曹公公也是李玄尧的人,在他面前还得装。
俗就俗点吧,凑合喝吧。
晃了晃手里的两大坛子酒,穆珩邀请道:“在下有妇之夫,对江大公子也没兴趣。长夜漫漫,要不一起喝一坛?”
江止正有些无聊,难得有人陪他喝酒,自是求之不得。
“喝呗。”
一人一坛酒,就坐在屋门前的石阶上,开始喝了起来。
穆珩不说话,江止便也不问。
两人各喝各的,也各想各的心事。
穆珩思绪繁乱,有苦说不出。
昨日休沐,他在穆府跪了一整日,想求父亲穆元雄让他见徐菀舒一面,却始终没能跪软父亲的铁石心肠。
掐指算算日子,他的舒儿这几日也该生了。
本答应过她,她生孩子那日定会陪着她的。
结果,现如今却不知她身在何处。
而他这无用的夫君,连去哪儿找她,都不知晓。
能求的就只有父亲,还有李玄尧。
可求了李玄尧,就代表要揭穿父亲的虚伪,搞不好还会暴露父亲谋逆的野心。
忠与孝,为何就不能两全?
良久,穆珩突然开口问江止。
“江大公子的亲生父亲是怎样的人?”
江止仰头闷了口酒,望着天上玄月,似是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。
想了想,他拖着音调,慢声言语。
“什么样的人......”
“老汉儿死得太久了,说不准。”
“但老子记得他煮的面,还有碗里总是会多出来的那个荷包蛋。”
“磨破的衣服,第二日醒来,总会多出个七扭八歪的大补丁。”
“还有他在夜里,拾掇阿娘妆奁盒的背影。”
又灌了口酒,江止手肘撑在身后的石阶上,两条大长腿肆无忌惮地直伸,时不时晃几下。
他姿势慵懒随意地笑道:“还有他骑马练兵时的飒爽英姿,还有他教我的那些枪法剑术。”
“可光靠这些,我也评不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来。”
“只知道,他是疼我的人。”
穆珩侧眸瞧了眼江止那吊儿郎当且又毫不儒雅的坐姿,竟也破天荒地学了起来,直挺挺地坐在石阶上。
“若你父亲还活着,江大公子可会对他言听计从?”
这话给江止听笑了。
“那不可能,老子打小就没听话过。”
沉默再次延续。
又过了不一会儿,穆珩再次问道:“在西延杀敌可怕过死?”
“这话说的,哪有不怕死的。”
江止语调轻松道:“但这事儿总得有人做,这百姓的太平日子总得有人来守。”
“不然国没了,家没了,沦为丧国奴,我们大周人的尊严,便也跟着没了。”
穆珩淡声调侃。
“看不出来,江大公子还挺忧国忧民。”
江止侧眸白了穆珩一眼:“看不出来,穆大公子问的问题还挺俗。”
“......”
贵公子惯有的清高使然,穆珩无语了一瞬后,不承让道:“那也没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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