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粥棚是晏将军搭的。“老者一直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,“四日前晏将军领兵从这里过,见我们饿肚子,当场让人从军中匀了粮食,又找了些本地的汉子搭了这粥棚。”
“将军还特意跟丰年县令交涉,不得随意驱逐我们,我们才能在这里暂且苟活。”
老人有些激动,突然老泪纵横,“要说眉州的保护神,还得是晏家军啊!当初晏老将军驻守眉州,夷族年年来犯,老百姓可从来没有受过这些苦,如今那姓李的一过来,又是建榷场,又是搞建设,如今怎样?引狼入室啊!”
他喘了口气,眼睛里满是悲愤,“当年晏老将军驻守眉州时,治军规矩严得很!贸易方面,百姓只许用布匹、药材换夷族的马匹、皮毛,绝不让一粒粮食、一把铁器流出去!哪像现在这姓李的,眼里只有银子!”
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一听,哭着控诉,“老伯说得对!自从建了榷场,今年种出来的粮食比以往征收一倍不止,我家男人不肯多说了几句,便被抓去军中做苦力,如今是死是活尚且不知。眉州被夷族攻陷,我带着三个孩子逃了出来,没想到,路上三个孩子折了两个,这个最小的饿了三天,前天差点断气,若不是晏将军搭了粥棚,恐怕也是活不成了……”
她怀里的孩子见妇人哭,也大哭起来,“娘,娘不要哭,孩儿不饿了……”
妇人哭得更凶了,周围的流民也纷纷低头抹泪。
“还有啊!”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婆婆愤然道:“李成德那个畜生,年初他小儿子在集市上遇到我孙女,便将我孙女往屋里拉,我儿子上前护孙女,被李成德看见,活活让人将我儿子打死了。我孤老婆子留着这口气,就是要看看他们的报应!”
流民们你一言我一语,有的说自家的粮食被征去榷场做交易,颗粒无存;有的说亲人被抓去当苦力,至今没回来;还有的说晏老将军当年在眉州时,忍不住落泪。
众人对李成德的愤恨,一点不亚于对夷族的仇恨。
姜梨带着落英走了过来,默不作声听众人议论。
宁做太平犬,不做乱世人。谁也不想在有生之年遭遇战争的惨痛,以前有晏家军赤胆忠心守护着眉州,百姓尚可安居乐业。
然而这世上有晏家这样的忠臣良将,也有李成德这样的奸佞之徒,将职权当利刃、视民脂民膏为囊中之物,连国难当头都不忘中饱私囊。
其心之黑、其行之恶,比夷族更甚三分。
一向沉稳的李旺听着众人的话,心里也升腾起一团怒火。当初为了守护眉州,三万晏家军壮烈殉国,没想到李成德驻守眉州,居然征粮通敌、草菅人命、强抢民女。
这样的没有天理的做法,让晏家军如何瞑目?
李旺红着眼,一抬头便对上姜梨一双清冷的眼睛。那双眼依旧平静,但越是平静却越让人觉得积蓄着一种坚定。
他硬生生压下心里的情绪。如今不是冲动的时候,公子让他保护姜姑娘,他不能把姜姑娘置于险境。
他深吸一口气,牵着马走到姜梨跟前,“姑娘,守军说害怕夷族细作混入流民,县令下了令,不许任何人进城。”
姜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城门,没有说话。
落英皱了皱眉,“可我们有路引,丰年县令连良民都不放进城吗?”
“说是特殊时期,就算有路引也不行。”李旺道。
“既然如此。”姜梨一脸平静,“今晚便在城外扎帐篷歇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