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信到了呼延吉手里,他如果不给江念,那么这封书信就成了他心里的隐疾,如果他给了江念,便会胡思乱想书信里的内容,也就是说,不论他给或是不给,这个心结一定会有。
可他没料到的是,呼延吉虽有犹豫,最后还是把书信给了江念,更没料到的是,江念毫不回避呼延吉,当着他的面打开,扫了一眼,丝毫不在意地丢在了桌案上,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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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那封信不论写了什么,同她无关,她只是一个看信的人,再就没别的了。
呼延吉看着桌案上的信纸,被风吹得页角翘起,他心里的烦扰就这么没了,被她一个随意的动作驱散了。
他给了她信任,她也值得他的信任。
呼延吉走到桌案前,屈腿坐下,给自己沏了一盏茶,然后端起放到唇下,眼睛透过杯沿往信纸瞟去,他这不是偷看,信纸自己开着,他的目光不小心落在了上面。
夜里,两人靠坐于床头,江念伸手到呼延吉面前:“大王,你看妾身染的蔻丹好不好看?”
“好看。”
江念见他只瞟了一眼,连甲上的颜色都未看清,说得很是敷衍。
“大王是不是看了信上的内容?”江念问道。
呼延吉心里一凝,解释道:“并非有意要看,我坐在桌边,风一吹,它就飘到我眼皮下……”
江念乜斜他一眼:“看就看了,又不是不能看。”
呼延吉还怕她气恼,谁知她丝毫不在意。
“阿姐,你别信他的话。”
那烈狗真他娘不是个玩意儿,前面道尽相思之意,到后面来一句,说什么若他日后辜负了江念,让江念去找他,他必一心一意待之,此生绝不负卿。
江念反问呼延吉:“什么话?”
“怎的还反问我,反正那信上的话你一句别信。”呼延吉说道。
江念“哦”了一声。
呼延吉见她回答得敷衍,再接再厉道:“你当真不能信狗东西的鬼话,什么一心一意,他那榻上都不知躺过多少女人,廷内美姬没有几十人,十几人也是有的,不像我。”
江念忍不住笑起来:“不像你什么?”
“何必明知故问,不管是身还是心,我都只阿姐一人。”
江念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,双臂攀上他的肩,将他的脸扳向自己,望向他的双眼。
“吉儿,阿姐有个小小的请求,不知你应不应。”说着,抚上他的左耳,平日那里挂有耳坠,这会儿空着。
“什么?”
“以后……让阿姐先走,我害怕没有你在身边,害怕这个世上没有你……”
呼延吉怔了怔,蹙眉道:“说什么胡话,你我都还年轻,日子还长着,莫要再说这些话。”
江念坚持问道:“应不应?”
呼延吉默然不语,好一会儿才说:“好。”
江念在呼延吉面前一向被迁就惯了,她不能没有他,如果突然有一天,世上再无他,她不要体验那种绝望甚至可怖的孤独。
她要的就是睡前同他无所事事地闲话,醒后替他更衣,空下来时,想一想他,待想得差不多了,他就从前廷回来了。
她不要守着一座他不会再出现的殿宇,不要躺在一张没有他的温度的床榻。
若他先她一步离开,她就盲了双眼,世界再无光。
可江念没想过,呼延吉若失去了她,痛苦可能比她更甚,因为他爱她更多。
“阿姐。”呼延吉轻唤一声。
“什么?”江念依旧把玩着他的耳垂,等着他接下来的话。
呼延吉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:“没什么,有些晚了,睡罢。”
江念点了点头,躺下,然后拉了拉呼延吉的衣袖,呼延吉跟着躺下,待江念睡去后,叹了一声:“怀着孕呢,尽说些胡话。”
窗前过马,时间一晃而过。
江念自打有孕后,高太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,快要临盆时,常往西殿来看她,问询她的身体状况。
终于,在一个夜里,江念的肚子开始发作,同上一次一样,一阵一阵的痛,如浪一样,前面才退去,后面又涌了上来。
王庭的宫医和御用稳婆在江念待产前就被安排于西殿值守,随时应候。
已是深夜,西殿仍旧灯火通明。
众人见他们平时沉稳的君王焦急地来回踱步,走一会儿,停在一处,然后再继续来回。
就连平日早已歇下的圣太后也来了。
寝屋断续传来稳婆催产的话语,还有大妃不连贯的从喉腔挤压出的呜咽,到最后,声音也哑了。
寝屋的门扇上人影晃动穿行。
呼延吉哪曾见江念这般遭过罪,心神完全乱了,再不复往日的持重。
高太后从旁劝道:“你急也无用,她之前生过一胎,这一胎定是平安的。”
呼延吉点头道:“母亲说得是。”嘴里这样应着,可整个人像在油锅里乱炸,静不下来。
好在过了一会儿,寝屋里终于响起一道嘹亮的啼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