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途的风,不再是死寂的。
它夹杂着青草的气息,牲畜的腥膻,以及……人间的烟火味。
陈凡依旧是一身白衣,走在最前。
铁木格扛着他的巨斧,落后半步。
在铁木格身后,还跟着一道身影。他同样身披白色甲胄,只是那甲胄的材质并非金属,而是某种不知名的兽骨,上面覆盖着一层永不融化的霜纹。他没有佩戴任何兵器,但他的双手,就是最致命的兵器。
冰神遗民的新任首领,乌兰大祭司亲自为他赐名——“寒骸”。
这是冰封神殿第一次,有族人踏出极北死境。
寒骸的脸上,没有任何表情,那双纯粹的冰蓝色眸子,正以一种近乎贪婪的方式,观察着这个“新世界”的一切。
飞驰的马队,炊烟袅袅的村庄,田埂上相互追逐的孩童。
这些在他万古的传承记忆中,从未出现过的画面,让他那颗由冰雪构筑的心,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、名为“困惑”的涟漪。
这个世界,如此脆弱,却又如此……鲜活。
……
当上京那巍峨的城墙轮廓,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,连铁木格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。
不过数月未归,这座北莽的都城,给人的感觉,竟截然不同了。
街道愈发整洁,往来的商旅胡汉混杂,脸上却少了几分警惕,多了几分生计的忙碌。巡城的士卒,甲胄鲜明,步伐沉稳,眼神里,有种发自内心的骄傲。
整座城,像是一台原本有些锈迹斑斑的战争机器,被一双无形的手,细细地擦拭、上油,如今,正以一种沉稳而高效的方式,缓缓运转。
陈凡的脸上,露出了满意的神色。
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径直向皇城走去。
守卫皇城的禁军,在看到那袭熟悉的白衣时,先是愣住,随即,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崇敬,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。
“恭迎太师回朝!”
声浪,一层层地向宫城深处传递而去。
紫宸殿内。
耶律德华正在批阅奏折,听到殿外的动静,他握着朱笔的手,猛地一顿。
下一刻,他几乎是丢下了笔,不顾仪态地从龙椅上起身,快步向殿外走去。
当他看到那个拾阶而上、仿佛从未离开过的白衣身影时,这位年轻的帝王,眼眶,竟微微有些发红。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激动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,而后,对着陈凡,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。
“恭迎太师。”
他的声音,沉稳,有力,再不见当初的青涩。
陈凡看着他,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。
眼前的耶律德华,身形似乎挺拔了些,眉宇间,那份属于帝王的威严,已经不再需要刻意去伪装,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。
“看来,我不在的这些日子,你做得不错。”陈凡淡淡地说道。
“不敢当太师谬赞,皆是遵循太师昔日教诲,不敢有一日懈怠。”耶律德华恭敬地回答,但言语间,却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自信。
他引着陈凡入殿,开始有条不紊地,汇报起近期的朝政。
从与离阳新开的数个榷场税收,到提拔了哪几位有功的年轻将领,再到如何平衡朝中萧文远与岳嵩两大派系的势力……
他不再是那个凡事都需要询问“太师以为如何”的少年。
他会说:“朕以为,如此处置,可安抚文官,亦能激励军心。”
他会说:“朕已下旨,将此人连升三级,派往西境,以观后效。”
陈凡只是静静地听着,偶尔点点头,从头到尾,没有发表任何意见。
他要的,本就不是一个应声虫。
直到耶律德华汇报完毕,陈凡才终于开口:“我身边这位,名叫寒骸。我准备让他,率领他的族人,驻守在极北边境,作为我北莽的最后一道屏障。”
耶律德华看向那个气息冰冷得不似活人的寒骸,心中一凛,却没有多问一句。
“一切,谨遵太师安排。”
“很好。”陈凡站起身,“朝堂之事,你已能独当一面,往后,便自行决断吧。我需要闭关一阵,钻研一些东西。”
他将一枚由玄冰制成的令牌,丢在了桌案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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