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晾了多久了。”
陛下放下朱砂笔,捏了捏眉心。
田公公立刻躬身回道,“回陛下,快一个时辰了。”
杨大人进宫,陛下早就知道了。
秦道林从一旁的小桌案站了起来,“陛下,臣已经写完了。”
陛下笑了下,“秦老倒是不得罪人。”
秦道林也笑了,“陛下比臣会适度用人,臣的这点儿作用够了。”
陛下,“既然秦老都这样说了,那就宣。”
秦道林和杨高两人擦肩而过。
秦道林双手拱了一下,杨高却微不可闻地轻“哼”了一声。
秦道林扫了他一眼,只是笑了笑,随后昂首阔步出了勤政殿。
他被先帝贬职的时候,是先太子薨的第二年。
陛下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。
转眼十年过去。
他以为他要在定县那个小地方终老。
陛下却暗中给了他密旨。
对,暗中密旨。
定县曹家的赃粮,牵一发而动全身,虽然看似从下旨到抓捕不过一个月的时间。
实则,陛下已经暗中部署了三年!
从陛下登基那年便开始了。
他就知道,陛下想要肃清京城,而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案子,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。
陛下年纪轻轻,眼界,识人,在他看来,都比先帝英明得多!
这次孟家之事,竟然也在陛下的筹算之中。
只是孟小姐这般重的伤,实属意外。
也让陛下看清了,程将军拥兵自重,想要扩大兵权的绝对野心!!
程将军和乌勒的不察亲王勾结,他想派人杀害孟时岚,挑唆孟公和陛下的关系。
在乌勒进犯的时候,佯装不力,再请支援,陛下再派年迈的孟余山出战挨。
只要孟余山战死,程将军就能吞并西北军,他就能坐拥三十八万兵力!
陛下干脆顺势而为。
届时让孟余山出兵,边州的贺将军殿后,一举拿下通敌叛徒程力远和乌勒!
现在所有的环节,只差一口耳边风。
护孙心切的杨高刚好就是最合适的。
秦道林走在宫道上的步子都轻快不少。
身为臣子,有什么是比拥有一个为国尽心尽力,还能听见臣子真话的陛下更为高兴的。
陛下虽然年轻,但是谋算颇深,手腕更是强力。
但是他到现在还有一事不明白。
比陛下之智,成王萧恕的动作虽然是不痛不痒,但若任其发展,日后必然是一大祸患。
可陛下不仅不约束其行为,更是当做没有看到似的。
莫非,陛下还有什么后招是他没有猜到的?
秦道林摇摇头,忍不住自言自语道,“陛下什么都好,唯一不好就是没有个孩子。”
春风轻轻拂过,吹起秦道林的官袍。
他为官一辈子,一生的抱负,终于在暮年实现。
他推行变革,就算有生之年不能全部是实现,他也死而无憾了。
他相信,以陛下之力,终将能做到海清河晏,天下官民一心。
七日后。
孟余山挺着一口气,终于赶到了京城。
女儿的死是他一辈子的心结。
若是岚儿他还是没有护住,他还有何颜面去地下见莲儿。
“将军,您要歇一口气!您若是倒下了,小姐才真的没有撑腰的人了!”
郭子彧和郭方一人一边搀扶着他。
三人风尘仆仆,身后甚至只带了一支十人的贴身亲卫兵。
孟余山满脸的白胡茬,雪白的发丝被风吹动着。
他双手紧紧攥着拳头,脖子梗着一口气支撑着他。
“老子命硬,死不了,进宫。”
孟余山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。
所有人都惊了,孟公多大的年纪了!这才多少时日赶回来的,这是极限行军!
周从显也诧异了。
从孟时岚重伤到现在十日,郭凡传信到西北营地,孟公接到信就立即起程。
一来一往对分,也是五天!
这是昼夜不歇!
他轻轻握着孟时岚的手,“你看,孟公虽然不多言语,但是他疼惜你,他这么般年纪还极限行军。”
“这么多人都念着你,该醒了。”
“阿娘!”
丹娘牵着小胖喜走了进来,小胖喜现在叫阿娘越来越利落。
可是阿娘就是不能给他回应。
“阿娘!”小胖喜松开丹娘的手,摇摇晃晃地走到阿娘的床边。
他软乎乎的小手抓着阿娘的手指,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又叫了一遍,“阿娘。”
他看着总是对他笑的阿娘还不笑,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丹娘。
澄澈的大眼睛好像在说,丹姨,阿娘为什么不理我。
丹娘忍不住偏过头悄悄擦了下眼角的泪。
随后她蹲在小胖喜的身边,“胖喜,阿娘有点儿贪睡,你再多叫叫她。”
小胖喜歪着脑袋又叫了一声,“阿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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