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陈平川却挺直了胸膛,不闪不避,用那双明亮的眼睛,直直地看着她!
“噗——”
一声轻微的、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。
剑尖没入,一朵妖艳的血花,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青衫。
陈平川闷哼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痛苦,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剑,又抬头看了看凤三娘,身体晃了晃,缓缓向后倒去。
凤三娘呆立当场。
她看着自己兀自滴血的剑,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陈平川,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,脑中一片空白。
“军师!”
“快救军师!”
议事堂内,座椅翻倒,酒坛倾洒,人们乱成一团,
铁牛蒲扇般的大手粗暴地拨开面前的人群,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陈平川。
瞥了一眼已经呆傻的凤三娘,一言不发抱着人,大步流星地冲向后堂。
山寨里的几个大夫都被紧急叫来,后堂的门被重重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“剑刺得不深,万幸没伤到要害。”大夫检查完伤口,终于长舒了一口气,声音却依旧凝重,“就是流的血太多了,人虚得很,能不能醒过来,就看他的造化了。”
“大夫,你一定要治好军师啊!”
铁牛的哀求声从门里传出来,凤三娘一人站在门外,夜风阴冷,吹动着她玄色的衣角。
清冷的月光洒下,将她那张向来英气逼人的脸庞映照得惨白如纸,毫无血色。
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,一种深深的懊悔涌上心头。
哑巴叔不知何时无声地来到她身边,伸出粗糙的手,不停地比划着。
可凤三娘却像丢了魂儿一样,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。
她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,那扇门仿佛成了一道生死界限,隔开了她与那个被她亲手推向深渊的人。
她怕了。
平生第一次,如此真切地感到害怕。
怕自己真的,亲手杀了他。
那个用智慧为山寨带来新生,用言语点亮她心中迷茫的少年。
接下来的三天三夜,凤三娘寸步不离。
她固执地守在陈平川的床边,学着郭大妈的样子,笨拙地为陈平川擦拭身体,为他更换伤药。
那双握剑时稳如磐石、杀人时干净利落的手,在触碰到伤口时,却抖得厉害。
喂陈平川汤药时,也是仔细吹了又吹,生怕烫到他。
往日里那个英姿飒爽、令山匪闻风丧胆的黑风寨大当家,此刻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手足无措,让旁边看着的郭大妈等人面面相觑,心中又是叹息又是心疼。
第四日清晨,一缕金色的阳光挣脱云层的束缚,透过窗棂斜斜地照了进来。
陈平川终于悠悠转醒。
眼皮沉重如铅,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,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。
第一眼看到的,便是伏在床边睡着的凤三娘。
她眉头紧紧锁着,似乎在梦中也摆脱不了梦魇的纠缠,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,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,带着一种褪去坚硬外壳后的脆弱之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