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仁帝龙纹披风扫落满地奏折,太医令的银针在鹿寒心口颤成虚影。
姜太医扒开少年紧咬的牙关,忽见舌底泛着诡异的青紫:“是剧毒!”
卡塔什牛角盔砸向侍卫:“药呢!殿下的药呢!”南唐语混着血腥气在帐内炸开。
卫云姝指尖掐进掌心,前世鹿寒便是这般死在西魏,成了南唐铁骑踏破关隘的借口。
南唐的方言虽然深受西魏文化的熏陶,然而许多细腻的表达,西魏的官员们依旧难以领会,不得不依赖那些精通南唐语言的译者在旁细心阐释。
卫云姝尽管能够听懂这些南唐话,却并未显露出自己的理解,而是如同其他旁观者一样,默默置身于人群之中。
转眼间,鹿寒的面色由苍白渐渐转为铁青,他那俊美非常的脸庞,似乎正在逐渐蒙上一层死亡的阴霾。
就在此刻,几位随行的西魏御医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。姜太医立刻指挥众人将鹿寒小心翼翼地搀扶帐篷内。
其他太医各司其职,有的细心为他诊脉,有的专注聆听心跳,还有的轻轻扒开他的眼帘进行检查。
卫云姝和其他西魏女子一样,被阻挡在帐篷之外,无法近前。景仁帝在听闻消息后,急匆匆地赶来,原本愉悦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。
他所有的计划和威慑手段,都是基于一个前提——南唐的四皇子绝不能在西魏这片土地上撒手人寰。
倘若鹿寒真的死在了西魏,南唐的意图便暴露无遗——他们企图利用皇子的不幸激发士气,与西魏决裂,顺理成章地挑起战端!
然而,现在的西魏正面临着诸多困境,不适合打仗。
因此,鹿寒的生存变得至关重要,他绝不能死在西魏的地盘上!
景仁帝一掌拍在楠木案几上,震得茶盏叮当作响:“太医院所有人听令!若保不住南唐皇子的性命,尔等提头来见!”
他转头对羽林卫喝道:“速派八百里加急回京,请桑太医即刻前来!”
帐外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牛皮帐篷上,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
年过六旬的姜太医跪在青砖地上,官袍后背洇出深色汗渍:“启禀陛下,四皇子中的是乌头毒,本就心脉受损,此刻毒气已入膏肓。”他喉头滚动两下,“怕是等不到桑太医过来救治!”
“放肆!”南唐使团中突然冲出个绿衣宫女,发间银簪在烛火下闪着寒光。
她操着浓重的南唐口音嘶喊:“我们殿下在宫里多少次病危都熬过来了,偏生在你们西魏就活不成?”话音未落,竟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御座。
二皇子卫元昊正要上前,羽林卫统领徐宬已如黑鹰掠至。寒光闪过,宫女腕骨应声而折,银簪坠地。
徐宬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她下颌,却见乌黑血线顺着女子嘴角蜿蜒而下。
“混账东西!”景仁帝抓起案上白玉镇纸砸得粉碎。帐内炭火噼啪作响,映得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。
这宫女分明是死士,临死前那番话,硬生生将脏水泼在了西魏头上。
拓跋苍突然掀帘闯入内帐,镶铜牛皮战靴踏得地面闷响。这位南唐猛将此刻面色铁青,死死盯着榻上面如金纸的少年。
鹿寒纤长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,淡青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,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的薄胎瓷。
“陛下!”姜太医突然重重叩首,“四皇子脉象已现雀啄之相,臣斗胆......准备参汤吊命罢。”
帐外忽有环佩叮咚。身着月白织锦斗篷的少女分开人群,腰间九鸾衔珠禁步随着步伐摇曳生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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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解下风帽露出芙蓉面,在众臣惊诧目光中伏地叩首:“儿臣愿为父皇分忧。”
“云姝?”景仁帝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这个自幼养在行宫的十六公主,此刻眸中竟有金石般的坚毅。
卫云姝直起身子,鸦青鬓发间累丝金凤微微颤动:“三年前儿臣随桑太医研习岐黄之术,曾见古方记载'金针渡厄'之法。虽不能解乌头毒剧毒,或可护住心脉三日。”
司徒长恭突然出列:“公主殿下慎言!四皇子千金之躯,岂可儿戏?”
“让他说下去。”景仁帝抬手止住谏言,目光如炬盯着女儿,“你有几成把握?”
“五成。”卫云姝从袖中取出玄铁针匣,“但若不用此法,四皇子撑不过今夜子时。”
拓跋苍突然大步跨出内帐,玄铁护腕与腰间弯刀相撞,发出令人胆寒的铿锵声。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竟对着少女单膝跪地:“请公主施救!”
卡塔什跟着跪下,虬髯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:“南唐儿郎从不惧死,但四殿下不能死得不明不白!”
卫云姝转向帝王深深一拜:“儿臣需取天山雪莲为引,辅以三棱针放血祛毒。请父皇恩准开太医院珍药库,取百年份的雪莲入药。”
景仁帝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太医们,最终落在女儿挺直的脊背上:“准。”
“不可啊陛下!”姜太医膝行两步,“公主千金之躯,万一……”
“闭嘴!”景仁帝抓起案上黄杨木镇尺指着众人,“此刻帐中有谁比朕的女儿更有胆魄?传旨:太医院所有人听十六公主调遣,若有违逆,立斩不赦!”
卫云姝已褪去斗篷,露出杏色窄袖骑装。
她将乌发利落绾成单髻,接过医女捧来的烈酒净手。青铜灯树投下的光影中,少女侧脸如工笔勾勒,指尖金针泛着幽幽冷光。
拓跋苍突然抽出弯刀划破掌心,鲜血滴入银碗:“南唐儿郎以血为誓,无论结果如何,拓跋氏绝不迁怒公主!”
卡塔什同样割破手掌道:“卡塔什在此立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