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氏仍旧难以置信:“这怎么可能?你告诉她要休掉她,她难道不害怕吗?她当年可是拼了命也要嫁给你,现在你提出休妻,她怎么可能不害怕?”
然而,蔡氏的话刚一出口,司徒长恭心中的烦躁感更甚。
“我后来又去求了三皇子。”
蔡氏闻言,攥着鎏金茶盏的手指节紧张得发白:“三皇子肯不肯出手?”
司徒长恭垂眸望着青砖地上摇曳的烛影:“他说此案牵连甚广,爱莫能助。”
“怎会如此!”蔡氏猛然起身,翟纹霞帔扫落案头白玉镇纸,“当年晏茉害死了三千将士都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!”
“母亲慎言!”齐国公厉声喝断,惊得窗外寒鸦扑棱棱飞起。
他攥着蔡氏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玉镯:“你是要整个国公府给那孽障陪葬?”
蔡氏踉跄跌坐软榻,泪珠滚落织金靠枕:“我的飞燕……”
“晏茉能替三皇子敛财。”司徒长恭嗓音沙哑,“妹子除了闯祸还能做什么?”
更漏声催,齐国公一掌拍碎紫檀案几。碎瓷飞溅间,他盯着发妻:“皇后胞弟尚在诏狱等死,你以为陛下会为个臣子之女破例?”
蔡氏怔怔望着满地狼藉。
三更梆子响过,景仁帝的圣旨传入各府。
帛书展开时,司徒长恭望着“斩首示众”四字,眼前浮现妹妹幼时递来糖葫芦的模样。那糖衣裹着的山楂,如今想来竟似血珠。
“飞燕明日午时问斩……”齐国公闭了闭眼,“去打点狱卒,让你母亲见她最后一面吧。”
蔡氏闻言踉跄扑向妆台,伽南香珠散落满地:“快!把飞燕最爱吃的芙蓉酥备上!”
她颤抖着往食盒里塞金锞子,“这些给狱卒......我的飞燕不能饿着上路……”
晏茉捧着菊花酒进来时,正撞见司徒长恭立在廊下。
月光将他玄色披风镀成银甲,却照不亮眼底阴霾:“这酒……”
“飞燕姐姐最爱秋菊。”晏茉垂眸,袖中指尖掐进掌心。当时司徒飞燕笑她出身卑贱时,可曾想过有今日?
卫云姝倚在贵妃榻上听着外间动静,护甲轻叩案几:“去把本宫那对翡翠耳珰取来。”
夏欢不解:“公主这是要做什么?”
“明日刑场风大。”卫云姝嘴角微勾,“总得让司徒姑娘走得体面些。”
夜色如墨,诏狱最深处的囚室里,司徒飞燕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上。
第五日了,她数着从铁窗漏进的月光,听着隔壁囚室疯汉的嘶吼。
一只灰鼠从她脚背窜过,她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——前日那畜生啃了她半片指甲,此刻钻心的疼。
“咣当”一声,铁链坠地。司徒飞燕茫然抬头,见蔡氏扑在铁栏外,翟纹大氅沾满牢房青苔:“我的宝贝女儿……”
“母亲!”司徒飞燕踉跄扑去,腕间镣铐撞得铁栏铮鸣,“快带我出去!”她抓着蔡氏的手往脸上贴,“您摸摸,我都瘦脱相了!”
蔡氏颤抖着抚过女儿凹陷的脸颊,泪珠砸在司徒飞燕手背:“娘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芙蓉酥。”
“谁要吃劳什子点心!”司徒飞燕猛然甩开母亲的手,“我要沐浴!要熏香!要睡个好觉!”她突然瞥见父亲通红的眼眶,声音戛然而止。
齐国公将食盒推进铁栏:“吃吧。”
食盒里躺着支金镶玉簪,正是司徒飞燕及笄时他亲手所赠,“你最爱吃的八宝鸭。”
司徒飞燕怔怔望着簪子,忽然想起去年生辰。
卫云姝送来的红珊瑚头面被她随手赏了丫鬟,那日父亲也是这般欲言又止。
“长姐。”司徒长荣攥着铁栏,指节发白,“明日午时你就要被当众问斩了!”
“闭嘴!”司徒飞燕突然尖叫,“你们合起伙来唬我是不是?”她扯住司徒长恭的战甲下摆,“兄长!你答应过要护我一世的!我不想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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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徒长恭闭了闭眼,“陛下亲笔朱批,明日……”他喉结滚动,“午时三刻行刑。”
牢房阴风骤起,火把明灭间映出司徒飞燕扭曲的面容:“不可能!我是国公府嫡女!”她突然扑向铁栏,“定是卫云姝那贱人陷害!”
“住口!”齐国公一掌拍在铁栏上,“大理寺从你妆奁暗格搜出盐引,盖的是你私印!为父这张老脸......都叫你丢尽了!”
司徒飞燕跌坐在地,芙蓉酥碎屑沾满囚衣。
她忽然想起那日胭脂铺掌柜谄媚的笑:“少夫人放心,这批货走的是三皇子的门路。”
“骗子......都是骗子……”她攥着金簪往地上划,玉石崩裂声混着疯笑,“卫云姝!我做鬼也不放过你!”
蔡氏突然扑通跪下:“飞燕,娘求你了。”她抖着手捧起青玉酒壶,“这是晏姨娘亲手酿的菊花酒,你喝两口吧。”
“滚!”司徒飞燕掀翻酒壶,琥珀色酒液泼在墙上,“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我死!”
牢房死寂,唯有更漏声声。
司徒飞燕的指尖深深掐进铁栏缝隙:“爹!我可是国公府嫡女!”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崩裂出血珠,“你们怎能眼睁睁看我赴死?”
蔡氏捧着食盒的手不住颤抖,翡翠虾饺滚落草堆,惊起几只硕鼠。
齐国公别过脸去,官袍上的仙鹤补子被油灯映得狰狞:“逆女!你可知私盐害死多少人?”
“长姐这话有趣。”司徒长荣突然嗤笑,“卫云姝要回嫁妆是天经地义,倒是你——”他踢开脚边碎瓷,“为着三千两脂粉钱,竟敢盗用商印!”
司徒飞燕猛然扑向铁栏,金步摇勾住兄长衣袖:“大哥!你去告诉卫云姝……”她眼底泛着癫狂,“若我死了,定化作厉鬼索命!”
“好了!”司徒长恭挥开她的手,腕间佛珠撞出闷响。昨日卫云姝颈间血痕犹在眼前,她说“司徒家的血,我嫌脏“时的冷笑,比牢中寒铁更刺骨。
蔡氏突然跪地抱住女儿:“飞燕再吃口玫瑰酥。”她捻起沾灰的糕点,“这是你最爱。”
“啪!”
司徒飞燕打翻食盒,玛瑙羹泼脏蔡氏的缠枝莲马面裙:“都要我死了,还装什么慈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