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骨迅速从笼中爬出。
而笼门被劈开的同时,牢室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了。
负责把守之事的人是祝执的得力心腹,他察觉到起火有异,心下不定,遂打算入内查看,门推开的一瞬即听到了可怖的惨叫。
那是来自他同伴的惨叫,而昏昏跳动的火光下,那个本该在笼中的少女握刀而立,周身释放出强悍无匹的杀气,已不见先前的将死之相。
相反,那将死之相很快出现在了他的身上。
一瞬的对视罢,他大喝了声“来人”的同时,迅速拔刀上前。
自笼中而出的山骨直爬向那具被劈开胸膛的尸首,手指将要摸到那把刀时,却被少微抢先挑起。
右脚挑掂而起,左脚横起侧踢,沉重的刀刃呼啸着而去,横插入那为首者的腰腹处。
若换作出腿者怪力充沛时,这一刀当截断他的躯体。
将死之相很快变作已死之态,那人身形僵硬倒地,但他身后已有更多人围涌而入。
密集相接的出鞘声如同恶鬼磨刀。
少微握刀调息一瞬,而山骨未曾原地等着阿姊为他夺来兵刃,已奋勇自行飞扑上前。
兵刃要自己取,才能谈护人护己。
山骨冲扑上去,带着压抑多日的愤恨,以及因为阿姊在侧得以激发出的无限胆气。
在接近最前方那名举刀的敌人时,他骤然压低身形,将对方生生侧抵倒退数步的同时,双手左右合力握攥住对方举刀的手腕,强行掰弯那腕,将刀改作了横向,而后再次猛一用力,咬牙将人逼至墙壁处,一鼓作气将那刀刃压着切入敌人脖颈。
敌人靠墙倒地,兵刃到手,山骨立时杀上身后围上来的人。
牢室内很快溢满血气,少微和山骨俱也浑身是血。
牢室低矮,少微灵活的身法被压制许多,她被三人缠住手脚,拼力抵抗着。
山骨见状,心急想要上前相助,但还未靠近,便被两人持刀一左一右逼至壁前,他手中握刀格挡住那两把沉刀,手背与额角俱是青筋暴凸。
那二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,其中一人突然撤刀,肘部后移,欲将刀刃自下方捅入山骨胸腹,少微一声“当心!”,让山骨瞬间做出反应,他倏忽收刀下落,同时屈膝压低上身,手中刀刃向前,为自己护出方寸之地,迅速侧身一滚,扑出二人控制的范围。
“哐!”
其中一人挥刀追踪砍向山骨所在,山骨躲避间,这一刀有一半砍在了那只木桶上,硕大木桶裂散开,露出其中一只半人高的陶瓮。
陶瓮上方是一颗人头,说是人,却已没有丝毫正常人的模样,其人发丝蓬乱稀疏,头皮几处缺失疤痕,双目暴凸,鼻尖被割去,牙髓外露,神情麻木怪异。
而头颅之下的身体,似已与陶瓮合为一体,令人无法也不敢去想象具体。
他有些迟缓地扭动头颅,看向那个拼死抵抗的少年,凸起的眼珠眨了眨。
那少年有着一张熟悉的脸,那是记忆中从前的自己。
恐惧愤怒和挣扎思考的能力早就在这十余年的折磨中被耗尽了,人的特征被抹去,成了真正的残尸烂肉,只剩下混沌的麻木。
但此刻那张熟悉的脸,却叫他突然找回了一丝作为人的感受。
他脸上出现久违的愤怒,用尽全力挣扎之下,容身的陶瓮倒地碎裂,残缺的躯体爬行滚动,猛然张口咬住了正向少年举刀逼近的护卫的小腿。
这撕咬来得太突然,那护卫吃痛回头,乍见这一幕,只觉万分诡异心惊,他甩腿要将那发狂的怪物踢开,却如何也甩脱不掉,腿肉隔着衣物已被生生咬掉一块,护卫顾不上许多,竖刀捅入其背。
暗红的血溢出,那男人依旧不松口,护卫唯有一刀又一刀,正要出第四刀时,一柄同样的长刀率先捅穿了他的胸口。
山骨将刀拔出,护卫倒地,那残破的男人双目圆瞪,染血的嘴角却带着笑。
山骨眼睛一颤,张口要说话,却不知能说什么,他刚要奔上前,又有一人举刀砍来。
少微拼力杀近,从后方替他解决了那人,催促他:“走,往前杀!要出去才行!”
山骨点头,眼中却有泪,他一边随阿姊向前,一边哽咽颤声道:“阿姊,我还不知他曾经是什么人!叫什么!”
这话没头没尾,乍一听也不知说的是哪个,少微匆匆回头扫了一眼,却瞬间明白了,她急声道一句:“为我压阵!我帮你问!”
说话间,她挥刀而上,直接扫落一人手中刀刃,而后猛然飞扑上前,将人扑通一下跪压在地,横刀于对方脖颈间,凶狠审讯:“那瓮中人是什么来历,说!”
山骨听从地替她压阵,抵挡周围那些靠近的人。
被少微威胁的人看起来已有三十岁朝上,显然是祝执的旧心腹,他颤声答:“他是……他曾是家主最得力的死士!”
少微的刀再次迫近:“姓什么叫什么!”
“周举!周举!周……”那人一声声大声答,下意识地想用这种方式延缓死亡,然而第三遍未能完全出口,声音便和咽喉一同被少微手中刀刃切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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迅速直身之际,少微问:“听清了吗!”
“嗯!”血和泪一起滚落,山骨自觉地和阿姊互相交付后背,拼尽全力一同往外杀去。
二人的默契是一起习武时建立的,也是在后河边“演练军阵”时养成的,彼时谁也没想过有一日会用在生死搏命的协作上,而这一日来得万分突然万分凶猛。
这场别无选择之下的搏杀,比少微想象中更加艰难。
纵然山骨和少微合作默契,一切听从她的安排,可山骨总归缺乏杀人的经验,尤其是面对训练有素的敌人,哪怕他已经在边杀边学,但无论是身手还是应变能力都比不上赵且安。
这个对比并非是为了贬低山骨,而是少微需要从中做出推断,她曾和赵且安联手杀了十三名绣衣卫,那已是一场需要自伤三分的硬仗。
而此时的少微只有那时三分的力量,纵有坚定昂扬的心志与取之不尽的勇气,可受伤失血是事实,又已两日两夜不曾进食,体力衰减太多。
更麻烦的是,祝执留下的这些人手,竟并不比那些绣衣卫来得好对付,少微原以为,她上来先用残暴姿态杀掉几人,多少可以威慑他们,使他们退缩,但是丝毫没有。
这些人根本顾不上惧怕。
他们和绣衣卫还不一样,绣衣卫总归是属于皇帝的,可他们只属于祝执,生死与祝执的喜怒深度绑定。献身于恶鬼的傀儡,最深的恐惧来源于恶鬼本身,他们只会被杀死,不会被吓退。
也因此,他们对祝执的命令高度执行,纵然起了大火,也不曾松懈对牢室的把守,仍留下了二十八人,这极大地增加了少微预想中的脱困难度。
兵书上的一切并非是不变的真理,声东击西也未必总能生出足够效用。
十三人先后在少微和山骨刀下倒地,二人均也尽到作为人的极限,终才勉力撕开一道口子,冲出了牢室。
少微带着山骨奔入一条昏暗的小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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