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利国利民之举,也是触动无数人利益之举。如今初次试航便出事,岂不蹊跷?”
李世民手指轻敲御案,不置可否。
房玄龄沉吟道:“太子妃的意思是,有人暗中作梗?”
“儿臣不敢妄断。”苏婉垂眸,“但请父皇想想,若真是意外,为何谣言传播如此之快?‘逆天之物’、‘河神发怒’这些话,一夜之间传遍洛阳,如今已到长安。这背后若无推手,如何可能?”
闫立德冷笑:“民间愚昧,以讹传讹也是常事。”
“若是寻常百姓议论,自然无妨。”
苏婉抬眼,目光清亮,“但儿臣今晨得知,已有三位御史准备联名上奏,要求彻查格物司‘劳民伤财、不务正业’之过。闫尚书,这难道也是民间愚昧?”
闫立德语塞。
李世民终于开口:“婉儿,你可知指证朝臣,需有实证?”
“儿臣无证。”
苏婉坦然道,“但儿臣有疑。疑在事故太过巧合,疑在舆情太过一致,疑在有人急欲将技术问题,上升为天道伦理之争。”
她跪下行礼:“父皇,太子在洛阳彻查,是为求真相,更是为护国本。
儿臣今日进宫,非为告状,而是恳请父皇,在真相大白前,莫让流言蜚语,寒了革新者的心。”
殿内寂静。
阳光从窗棂斜射而入,尘埃在光柱中飞舞。
良久,李世民缓缓道:“朕知道了。你退下吧。”
“儿臣告退。”
苏婉行礼退出,转身时,余光瞥见长孙无忌眉头深锁,闫立德低头沉思,唯有房玄龄若有所思。
她知道,今日这番话,既不能改变什么,也可能得罪许多人。
但她必须说,因为有些话,李承乾不能说!
太子若直言朝臣阻挠新政,会被视为猜忌功臣;
有些事,李承乾不能做,储君若与世家正面冲突,会动摇国本。
而她,苏婉,太子妃,可以说,可以做。
……
洛阳县衙,书房内灯火通明。
李承乾坐在主位,周明德陪坐一侧,下面依次是县丞、主簿、典史,以及从河南府赶来的几位官员。
永丰铁行的元宝昌坐在末座,不停地擦汗。
已是戌时,调查会从午后开到如今,整整三个时辰。
“元老板,”李承乾翻看着账册,“你这批售予顺昌商号的熟铁,炉号丁字七号,出铁日期是七月初八。
但格物司收货记录显示,这批铁料是七月二十日入库的。
中间这十二天,铁料在何处?”
元宝昌喉结滚动:“这个……顺昌商号提货后,可能存放在自家仓库,小人不知啊。”
“哦?”李承乾抬眼,“可我查过顺昌商号的仓库记录,他们七月中旬正在修葺仓房,根本无货可存。而你永丰铁行的出货单上,却写着‘货到即发,不留存’。”
“这……也许是伙计记错了……”
“记错了?”李承乾冷笑,“那为何偏偏是这批铁料记错?为何其他批次的记录都准确无误?”
他站起身,走到元宝昌面前:“元老板,你是洛阳最大的铁商,生意做了三十年,账目向来清楚。
如今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,你却推说记错,说得过去吗?”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