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西安？"朱元璋猛地抬头，眼里腾起火苗。
"你还好意思提西安，你就这样一辈子呆在应天混吃等死？"
龙案被拍得嗡嗡作响，案上镇纸差点滑落。朱樉挑眉一笑，从袖中摸出块烤羊肉："儿臣这不守着您和母后尽孝？再说了，没了封地，不还有父皇的金山银山接济？"
这话气得朱元璋抄起茶盏就砸。朱樉灵活闪过，茶水在墙上泼出蜿蜒痕迹。
"逆子！"朱元璋气得直喘，"明日就给朕去监修皇陵，省得在眼前晃悠！"
"儿臣遵命。"朱樉笑嘻嘻叩首，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。
他何尝不知父亲的气话里藏着恨铁不成钢的担忧，可比起出征的兄弟们，他更喜欢呆在应天。
与此同时，坤宁宫内温情正浓。湘王朱柏捧着苗疆进贡的香料，非要给马皇后熏被；
代王朱桂红着脸掏出自己打的银镯子，歪歪扭扭刻着"母后安康"。
马皇后挨个摩挲着孩子们带来的礼物，眼角湿润："出去打仗不比在家，千万要当心。想吃什么写信回来，母后给你们做..."
"那我要吃您包的荠菜馄饨！"朱棡脱口而出，惹得众人哄笑。
朱棣却默默握紧腰间玉佩——那是十二岁生病时，马皇后熬夜守着他，用自己的簪子当钱买的药。
笑声惊动了窗外的雪雀，扑棱棱飞向夜空。朱元璋负手站在长廊下，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喧闹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旧剑。
当年马秀英把仅有的麦饼塞给他时，也是这样暖融融的眼神；如今看着孩子们围着她转，心里竟泛起比当年征战更复杂的滋味。
"还在生闷气？"马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披风上落着零星雪花。
她将温好的酒壶塞进丈夫手里："孩子们难得回来，你就别摆着阎王脸了。"
朱元璋哼了一声，却不自觉往她身边靠了靠："都被你惯坏了。"
酒液入喉，烧得眼眶发烫。远处坤宁宫灯火通明，映得雪地上人影攒动。
朱樉正被一群侄子侄女缠着讲塞外故事，夸张的手势惊得屋檐积雪簌簌掉落；朱权的琴声混着朱椿的诗朗诵，断断续续飘进风里。
子时将近，各宫渐渐安静。朱元璋望着马皇后鬓角新添的白发，突然说："等开春，让他们都来宫里住些日子。"
马皇后一愣，随即笑了："又嘴硬。"两人相视而笑，廊下红灯笼在风雪中轻轻摇晃，将并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。
而此刻的朱樉，倚在秦王府墙头，望着宫城方向的万家灯火。
寒风卷起他未束好的发，酒意上头时，忽然想起儿时趴在朱元璋背上看烟花的夜晚。
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，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，喃喃道："这应天的冬天，到底比北方冷啊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