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守光抬眼望去,只见两座陡峭的山崖如同巨人的臂膀,将一条狭窄的古河道环抱其中,谷中漆黑一片,唯有雨水从崖顶倾泻而下,形成一道道银白色的水帘,宛如悬挂的刀剑。
“派斥候了吗?”
刘守光问道,左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横刀。
“已经派过三次,回报无有不妥,其间有溪水,但不碍同行,只是东南河道的水位上涨过快,有溃堤之险。”单廷珪快速回禀,雨水顺着他的络腮胡滴落:“不过,末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...”
单廷珪是刘守光身边的骁将,很早就跟着刘守光,深得其信任,故而执掌刘守光的亲兵。
刘守光眉头紧锁:“什么不对劲?”
其实,他并非真的在问,因为他也觉得不对劲,既然汴军大营设在桑乾河南岸,不可能不知晓石盘峪这条路的重要性,此处地势险要,若有伏兵...
然而,不等单廷珪回答,他忽然大笑起来,笑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突兀:“传令下去!”他猛地抽出横刀,刀身在雨中泛着寒光:“全军戒备,如有埋伏无需恋战,快速冲过去。”
元行钦此时已经返回,听到命令后,又担忧地建议道:“将军,贸然进入太危险了,不如绕走狐奴…”
说起来,这份担忧不无道理,出石盘峪便是天云山,而汴军大营所在的位置正是天云山南麓的下冲平地,非常适合骑兵突袭,故而石盘峪正是确保大营不被偷袭的关键之处。
如果汴军在石盘峪设伏,即便能冲过去,五千军骑恐怕也会折损大半,剩下的军骑更会落入汴军的包围之中,相当于自投罗网,自寻死路。
元行钦并非怕死,只是觉得如此做过于冒险,此刻折返走狐奴县确实会绕路耗时,但那条路线更稳妥。
“绕道?”
刘守光厉声打断他的话,眼中闪过一丝凶狠:“此刻绕走狐奴,至少要多行两日,待到那时,汴军早已察觉我军动向,何谈奇袭?”
说着,他将横刀指向元行钦:“你三番五次质疑本帅的军令,是在教我用兵?还是打算抗命不遵,与我为敌?”
元行钦面色一僵,即刻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,抬手牵住“御风”的马笼头,哽咽道:“将军错意末将了,末将岂敢抗命不遵,行钦追随将军至今,只想助将军成就霸业,从无不敬之心,若将军有疑行钦,行钦请死!”
“请死倒不必。”
刘守光冷哼一声,刀头划过元行钦的头盔,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:“本帅还没你想的那么小肚鸡肠,但…若再惑乱军心,定斩不饶!”
随后,他转向身后军骑,高声号令:“听好了,本帅今夜就要穿过这石盘峪,掀翻汴军大营,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,有胆子的,随我来!”
说罢,他一夹马腹,率先冲向谷口。
身后骑兵见状,纷纷拔出兵器,呐喊声在雨夜中回荡,胡骑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,马蹄溅起的泥水如同黑色的浪花,五千铁骑如洪流般涌进幽深的峡谷。
雨,下的更急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