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风卷起盐碱地的细碎晶粒,老盐工怔怔望着地面,远处的永济渠水在阳光下泛起青白,恰似这片土地上层层堆积的苦难。
一众人离开盐池,在程不换的引领下来到永济渠故道,程不换指着淤塞处说道:“若依宇文恺漕渠遗法,将此疏通开月河接东关渡,盐船可直抵幽州。”
说着,程不换从随身挎包内取出一份舆图,图中朱砂勾勒的盐仓位置,正与唐初盐屯旧址相合:“明府,卑职觉得可以效仿河朔三镇的旧例,令民夫以盐代庸,另征县兵疏浚河道。”
“嗯。”
沈烈望着程不换展开的舆图,点了点头。
“明府,如今北关荒滩平整出不少好地,卑职觉得可将城垣扩至运河西堤,新筑夯土城墙二里,容流民编为盐栅户。”
人祸必遭天灾。
当今,天下战乱不停,真到了人命贱如草芥的程度,横死荒野,饿殍遍地,如此也就极容易发生瘟疫,那些爆发瘟疫之处的百姓,要么逃离,那要么等死。
最近有不少难民逃到长芦。
一些是从爆发瘟疫的州县侥幸逃出来的,这些人通常是骨廋如柴,衣衫褴褛,除了嘴里还有活气外,如同行尸走肉。
还有一部分难民是从卢龙军镇逃过来,卢龙军刘仁恭暴政,再加上契丹抄掠,北地流民多循永济渠南徙,这些人看起来还算正常,只是沿途盘剥让他们已经身无分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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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不换打算将这两类人按《户婚律》注“客户”籍,充作盐场杂役,如此一来也能让他们有个活命的机会。
其实县尉管的事情挺多挺繁杂杂,程不换也是不想辜负沈烈的厚望,故而对公务很上心,上心到事无巨细。
“你的建议很不错,可以跟冯县丞商议,拿出一个章程。”
沈烈对程不换的表现很满意,从点滴来看,程不换可以称之为能吏,是个能做事的人。
城北,化身庵坊,紧邻盐池。
夯土墙垣间,盐工的屋舍鳞次栉比。
按照旧例,这赤膊跣足的灶丁多属“盐籍”,世代不得改业,其居所规制也要依循《营缮令》,不得逾三架五椽,通常都是住在茅舍之内。
对此,沈烈有所改变,废除了不少强制之令,对于灶丁的居住环境也放宽了限制,其实就算再放宽,那些人也盖不起高门大院,无非是多砌几块砖,多加几片瓦,能避风寒而已。
坊间有孩童嬉戏,沈烈驻足观看,见那些孩童的脸上还是多有菜色,转头对洪少游低语:“记下,今年的盐课折钱,留三成购粟发放给灶户,付出了辛劳,总要吃饱嘛!”
“好的,卑职记下了,卑职替他们谢过明府!”
为官之人能有一分仁心,百姓便会得到十分实惠,程不换之前是捕头,顶多算是一个小吏,日子没比穷苦人好多少,自然也就能体会到穷苦之人的难处。
沈烈能看到这些疾苦,能为此上心,更愿意为此掏出少有官宦愿意掏的钱,这种做法让程不换真的很感动,尤为敬佩沈烈的人品,故而也更加愿意替沈烈效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