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守文的突然变脸让赵在礼心惊,他十分清楚刘守文可不是一个仁慈的人,当年贝州城破时,他亲眼看见刘守文狂笑地将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挑在枪尖,此刻案头檀香袅袅,却掩盖不住记忆里那股焦臭的尸烟。
“大帅错怪属下了,属下并非胆怯,属下愿为大帅肝脑涂地…”赵在礼尚未说完,忽见刘守文袖中寒光乍现,一把匕首已抵在他的咽喉上:“错怪?既然你愿为本帅肝脑涂地,现在就去替本帅杀了沈烈,屠了长芦,如何?”
赵在礼一阵心慌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憋了半天,依旧倔强地劝道:“大帅,如果能为大帅分忧解难,莫说让在礼奉上妻妾,就是要在礼这条命,在礼也不会皱一下眉头。眼下汴军屯在魏博,对沧州虎视眈眈,一座盐池事小,若是因此让清池城遭受战火,只怕会折损大帅多年积攒的功业呀!”
说着,赵在礼撩袍单膝跪地,拱手继续说道:“现如今,魏博境内的汴军粮秣全靠罗绍威供应,据卑职所知,罗绍威已经为此精疲力尽,用不了多久,汴军就会陷入军需短缺的困境,到那时,就是朱全忠有心攻打沧州,也无力出兵,不若暂且示弱周旋,待汴军兵困粮乏之际,属下会亲自去砍下沈烈的人头奉给大帅。”
赵行实在旁也赶紧劝道:“大帅,当下正值春夏交接之际,城中冬粮将尽,新粮未收,若是真要被汴军围城数月,恐怕…”
能安稳地活着,没人愿意上战场拼命,虽然赵行实是武将,可武将也晓得命只有一条,当年连“单无敌”在李思安跟前都过不了几招,更别说他了,故而他觉得能劝,还是劝一劝吧!
刘守文早就被汴军打怕了,否则不会平白无故让出长芦,他也清楚赵在礼和赵行实说的没错,如果眼下把汴军引来,那个损失比让出一座盐池大得多。
赵在礼看到刘守文的神情见缓,赶紧又说道:“不过,沈烈此举属实过于狂妄,如果不做出一个姿态,恐不足震慑,节帅可命行实将军领兵出城,做出佯攻之态,那沈烈知晓守城重要,必定会引兵回城,明日卑职亲自去长芦城找他讨要一个说法。”
不敢打,吓唬一下也是可以的,至于讨要说法,也就是去商量割让盐泽一事,赵在礼主动请缨,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,想从中捞些好处。
“明日…”
刘守文沉吟片刻,锋利的匕首在赵在礼颈间刻出一道轻微的血线:“那好,就以你所见,明日你带盐泽图册去见沈烈。”
话语间,刘守文的脸上重现温和的笑意,如腐肉上绽放的毒蕈:“你告诉他,近来义昌境内多匪患,让他多加留意,协助本帅剿灭那些不知死活的匪人,本帅体恤将士,特赠盐泽以飨三军。”
说罢,刘守文转身回到座位上,指尖摩挲着案头的那边《南华真经》,书页间夹着当年书写给朱全忠的降书,泛黄的纸笺上“雨阻粮道"四字洇着陈年血渍。
无可奈何,无可奈何!
父亲在幽州整日修仙享乐,早已经没有实力与朱全忠对抗,真要打起来,自己这边属于孤军作战,至于河东军,根本不敢奢望李克用能来救援,刘守文只能无可奈何,也只能忍气吞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