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他给了她生路,却是用了这样一个法子,说心中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,可是……
父亲已接到家书,正往家中赶,她只怕那山崩之祸成真;她已杀了李少麟,改写了命运,她还未看见季砚临的下场;还没叫害她的人得到报应,还没有找到为她赎身的恩人……
甚至,还未弄清楚她的身世之谜。
她得活下去。
虽然前些年,她对沈之珩用了些手段,也得罪了他,但也不至于酿成她今后之祸。
若是今日她能够逃出生天,就想办法远远地离开扬州,只要离了这是非之地,便不会有后来那些是非之事。
她身上有些谋生的本领,养活自己绝不成问题,前世也在外头结交了一些女娘,若想投奔,也不是难事,只是当下——
好在,她见惯了前世那些男人拿女人找乐子的场面,知道他最终想要的是什么结果。
无妨,满足他便是。
第一箭射出的时候,云鸾已奋力朝着长廊奔跑起来,她熟悉这种游戏规则,知道怎么判断箭射来的方向,也知道如何凭借自己出众的耳力躲避箭矢。
只是这种感觉很不好,让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在外东躲西藏的日子——她在丛林间躲避战乱,耳畔呼啸而过的便是一支支的箭矢。
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,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,只知道有一天沈阆找到她,问她:“想不想活?”
谁不想活呢?
谁不想过安稳的日子,谁愿意露宿街头,谁希望日日活在烽火连天的乱世?
沈阆教她说了一些话,她聪慧,记的牢牢的。
关于他给她编造的身世,那个从未谋面的娘亲,一支簪花样式的云箭,他要她发誓,永远不得泄露自己不是沈家血脉的事实,最后他牵着她的手,把她带回了这个金雕玉砌的沈家。
她被冠以沈姓,入了沈家的族谱,成了沈家的四小姐。
虽然过了明路,但沈家众人都心中有数,她终究是来路不明的野孩子,所以,寄人篱下的她,在沈阆不在家的日子里始终谨小慎微地活着。
小小年纪的她学会了小心翼翼的讨好,学会了看人脸色,学会了隐忍……这是她生存的本能。
府内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忽视她,日常用度上不是少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,家宴也没有人唤她前去,对于这些,她从不计较。
虽然府内纷争不断,可她不必管那些,她只要提防自己的身份不被人拆穿,像个普通的闺阁千金一样待在绣阁中,待年龄到了,再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嫁出去就好。
没人知道她是一个野孩子,也没人知道她并非沈家血脉,她会带着这个秘密,带着沈阆给她的一切,平平安安地活下去。
她知道她该满足的,所以她从来不曾为自己打算过什么,可太过美好的期待总会落空。
随着青涩的身体慢慢长开,她逐渐出落成一个令人难以忽视的美人,大伯父沈修偶遇她之后,顿时惊为天人,开始请先生教她琴棋书画和歌舞。
沈修对她极好,从不吝啬对她的赞美,每次练舞的时候,即便年幼如她,也能直接感知到这位大伯父在她腰肢上流连的目光。
直到有一天,她无意间听到大伯父与大伯母说话,她才知道,原来,沈修对她的悉心培养,完全是因为她将来会成为沈家巴结权贵的礼物。
她一直知道沈家有个长子,那个总是令人惊羡的、众星拱月般的存在,那是她的堂兄。
她的一生,都要为那位长子的前程铺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