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不好的,他已立在眼前,玄色箭袖上还沾着北疆的寒气;至于孩子,他是见过巧姐儿从襁褓长到垂髫的,哪里还需她这笨拙的转述。
宋怀谦一只手牵起巧姐儿,另一只手探向禾穗,将她往屋里带。
掌心裹住的那只手覆着层薄软的肉,指节间盈着孕期特有的丰盈,他无意识地捏了捏,软肉蹭着他掌心的薄茧,暖烘烘的一团,像刚出笼的糖糕。
阿穗的手确实比孕前丰腴许多,握在掌心里更显软和了。他忽然想起她往日里挠人时的模样,那带了肉的指尖如今抓人可还疼?
念及此,舌尖抵上后槽牙,目光却扫过她高高隆起的腹部,月白罗裙下的弧度像盛着半轮满月。他暗自唾了自己一声,真是被塞北的风沙吹糊涂了,尽想些不着边际的。
禾穗不知他心中翻涌的念头,只由着他牵着,浅笑着落了半步跟在身侧。
刚踏进屋,巧姐儿便挣脱了他的手,自顾去榻边扒拉起那筐布偶。
原是给腹中的孩子预备的物件,各色绸缎布匹的边角料胡乱缝合成各种形状,连朵花也没绣,只往布里填了新棉,偏能由着心意叠成各式模样。
巧姐儿却喜欢得紧,这会儿把布团摞成串糖葫芦,转眼又拼成耳朵歪斜、长鼻耷拉的小狗,再会儿竟摞出棵歪脖子树,枝桠间挂满了方的圆的布果子......
禾穗瞧着小姑娘自个儿玩得兴起,便拉着秀秀又缝了许多,如今筐里青绸、蓝缎、粉纱、紫绢摞成了小山,倒比起初预备的物件还多了几倍不止。
宋怀谦见女儿玩得入迷,碎发覆了眉眼也只顾着埋头摆弄。
他自顾在榻沿坐下,顺势拉着禾穗在身旁坐下,随手拾起个紫绢缝的布偶,那布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,除了针脚还算细密,样式实在是朴拙,甚至有些简陋,便随手将布偶又扔回筐中。
目光落回女儿身上,见她因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尖,他心中仍是不解,这堆不起眼的碎布究竟有何妙处,能让这孩子捧着堆“破烂”玩得不肯撒手?
倒是阿穗总有这般巧思,寻常物件经她手总能化出千般趣味,也难怪孩子总爱黏着她。
这般想着,他瞥了眼身侧静声端坐的阿穗。见他看过来,禾穗唇角轻扬,那模样乖巧又懂事。
“也不知你从哪儿琢磨来的玩意儿。”他指尖蹭过她腕间软肉,忽然想起方才那截月白罗裙下的弧光,喉结轻轻滚了滚,“怎么不让绣房送些整幅的缎子来,到底比用边角料缝制更显体面。”
“整幅缎子拿来也得裁成小块,块头太大反倒显得笨拙,巧姐儿未必喜欢。若裁得太方正,又少了些不可预测的趣味。”她语气温软的解释,“边角料倒正好,每块形状都不同,拼起来才有千变万化的乐趣。”
说话间,禾穗从宋怀谦掌心抽回手,从筐里拈起一块月牙形的蓝缎布偶,“你瞧这个,原是去年做帐子时裁剩的,边角带个弧度,巧姐儿偏说像月牙儿,非要拿来当小兔子的耳朵。”她说话时指腹划过布偶上细密的针脚,“若用整幅缎子裁,反倒得刻意剪出弧度,哪有这碎布头来得自然?”
宋怀谦的目光落在她指尖的蓝缎布偶上,不知是否因有了身孕的缘故,只觉得她眉宇间添了几分从容温厚。看她轻启朱唇,语笑嫣然的模样,连那寻常的针线活计,也被她说得像幅流动的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