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,我开心呢!”禾穗笑起来,可眼角的水光却越聚越多,“前几个月只知道他在我肚子里,像块没动静的暖玉......刚刚他那么用力一蹬......”她忽然顿住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缎下的肌肤,“我才真真切切觉得,他是个活物,是真在我肚子里长着呢......”
禾穗语无伦次地说着,好在李嬷嬷也听懂了,贴心的为她拭眼睛泪珠,“姨娘这是喜极而泣呢,往后小主子闹腾的日子多着呢,说不定夜里还会踢您肋下玩。姨娘可得把心放宽了,动了胎气可使不得。”
禾穗盯着自己交叠在腹上的手,素色罗裙下的肌肤似乎还留着那蹬踏的余震。
她想起几日前与巧姐儿、禾锦在花园里吃酸梅,忽的觉得腹底轻轻一滚,原以为是错觉,此刻才知那竟是小生命最早的回应。或许更早,只是她没发觉罢了。
“知道了,我会小心的。”禾穗轻轻应了一声。
宋怀谦回府时已是七月末,石榴树梢的知了正叫得聒噪,府里仆妇踩着梯子悬挂中秋彩灯的声响,倒与蝉鸣应和成一片热闹。
春桃端着青瓷碗进来时,禾穗正歪在软榻上数窗外的石榴果,素白指尖时不时落在隆起的小腹上轻压。
她将碗递过去时放轻了声线:“世子回府了,眼下在瑞锦阁呢。”
禾穗低低“嗯”了声,手掌刚往肚子上按去,里头的小家伙便像被逗弄般踢腾起来,素色罗裙上霎时顶起个圆鼓鼓的小包。
“这小东西......”她接过青瓷碗,垂眸望着自己的小腹,眼角眉梢都漾着温柔笑意。“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,如此好动。”
“老人们都说‘外甥肖舅’,保不齐像二公子那样爱闹腾呢!”春桃笑着接话,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,探身轻声追问:“咱们要过去吗?”
禾穗执起银匙搅动羹汤,浮起的干桂花随涟漪沉下又翻起,“姐姐那边差人来过吗?”
“没呢!”
银匙在青瓷碗中划出细响,禾穗望着碗底渐聚的桂花,良久才舀起一勺送入口中。那清甜在舌尖漾开时,她才轻声道:“既如此,那便不去了。”
话音刚落,小腹处的鼓包忽然又动了动,像是被羹汤里的甜意唤醒。禾穗指尖覆上衣料下的起伏,触感隔着罗裙传来有力的踢腾,“世子刚回府,按规矩总要先去给王爷王妃请安,今晚多半会歇在姐姐那儿的。”
春桃忽然轻拍额头,像是想起要紧事:“方才见着福枝往瑞锦阁去了,手里捧着个描金匣子。”
“随她去,咱们只做不知!”禾穗声线淡得像飘散开的桂花香。
往日里或还存着几分对恩宠的微末盼头,可如今掌心覆着小腹的弧度,却只盼着这腹中孩儿能平安落地,那些风月情长、庭院荣宠,在胎动轻颤的此刻,都成了廊下模糊的灯影,算不得紧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