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着新生儿皮肤娇嫩,她连缠枝莲那样雅致的纹样都一概省去了。那些盘金绣的花瓣虽美,针脚若稍显硬朗便可能蹭着孩子。倒不如留着素净的缎面,只在衣襟处滚一圈月白色软边,触手皆是云絮般的柔暖。
禾穗做得格外专注,连宋怀谦踏进门时氅衣拂过帘栊的轻响都未察觉。
烛火将她的侧影映在锦缎上,银针起落间,雪青丝线正把满心的温软一寸寸缝进细密针脚里。
宋怀谦立在门边未作声,只抬手虚按了按,示意随侍的众人不必通禀。他轻步走到禾穗身侧,见她指尖被丝线勒出淡红的痕,锁边的动作却依旧稳当。
待她终于缝完一侧,抬手去揉酸涩的脖颈时,宋怀谦才伸手覆上她的手背,轻缓问道:“累着了?”那掌心的温度带着玉扳指的微凉。
“世子......”禾穗腕间的冰纹玉镯轻撞在绣架上,发出一声细碎的清响。她放下小衣,刚要欠身行礼,宋怀谦已伸手按住她的肩,将她顺势按坐在绣榻上,指腹随之落在她后颈风池穴上。
他指尖带着薄茧,揉按的力道却柔得像春风拂柳,从风池穴到肩井穴,指腹碾过的地方,酸胀感如残冬薄冰遇着暖阳,正丝丝缕缕化在他掌心的温度里。
“怀着身子,何苦做这劳神的事?”宋怀谦的指腹擦过她颈侧细腻的肌肤,薄茧带来的触感明明带着粗粝,落在皮肤上却烫得像含了炭火。
他垂眸看着她指尖的红痕,语气不觉间放柔了几分,“你只管安心养着,这些活计自有绣房操持,送来的若不合心意,让她们重新做便是,否则府里养着她们何用?”
禾穗指尖绞着残线,耳根微微发烫:“妾不觉着累......只是心里欢喜得紧,总想着亲手做些什么,才算尽了妾的心意。”
禾穗抬眸望向宋怀谦,烛火映得她眼底水光潋滟。
是啊,她是真欢喜,往后这深宅大院里,终要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人儿了。
宋怀谦低应一声,指腹轻轻揉捏她泛红的指尖,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渗进来。
“你有孕自然是府中头等喜事,只是夜里挑灯刺绣实在伤眼。”他忽然屈指叩了叩案头的鎏金烛台,火星子簌簌落在錾花烛盘里,“往后实在喜欢,白日里再做。闲得无聊时,我让阿彻寻些话本子来,叫春桃她们念给你听。”
禾穗垂眸应了声“是,妾听世子的”,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。
心里却暗自思忖:除了这针线活,我又能为这孩儿做些什么呢?你在时我放下针线陪着便是,你若不在,难道还不能由着我自己安排?
若这孩子是个姐儿,或许还能常留在身边;若是个哥儿,多半落地便要抱进瑞锦阁去。有姐姐在那里教养照拂,原也不必太过挂心,只是往后能为他做的事,怕是只会少之又少了……
宋怀谦哪里知晓她心中这些辗转思绪,只牵着禾穗往内室去。待将人安顿在柔软的床榻上,便自去净手梳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