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穿堂里响起参差不齐的应和,声浪里透着几分如释重负。
“仍照先前各司其职,今日便先散了。”李嬷嬷扬声吩咐罢,转身走向雕花门,青梧忙紧走两步替她掀起毡帘。
还未等李嬷嬷走近,临窗的禾穗已含笑道:“往后这院子里,可就全仰仗嬷嬷费心了。”她侧身对身后的秀秀使了个眼色,“去我妆奁里取两个攒花缂丝荷包来,替我向李嬷嬷和青梧姑娘道个谢。”
李嬷嬷指尖刚触到锦缎荷包,便觉掌心一沉,知是里头装了分量不轻的银锞子。
她眼角的皱纹霎时堆成核桃纹,嘴上却连声道:“姨娘这是做什么,老奴份内之事,怎敢受此厚赏?”
青梧在旁已利落地接过另一只荷包,福身谢过。
禾穗只笑着握住李嬷嬷的手往回推了推,“嬷嬷快别与我客套,往后这院里上上下下,还得劳您多盯着些......”
“既如此,老奴便厚颜收下了。”李嬷嬷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的盘金绣纹,忽然抬高了声线,“多谢姨娘赏赐!”
“说什么赏赐不赏赐的。”禾穗接过春桃递来的茶盏,“你们都是姐姐身边掐尖儿的人,如今肯来帮衬我,我心里头感激还来不及呢。”话音未落,唇瓣刚要触到温润的瓷沿,便被李嬷嬷截住了。
“姨娘信得过老奴,老奴便斗胆多嘴几句。”李嬷嬷枯瘦的手指已稳稳托住茶盏,竹节似的指骨在锦袖下泛着青白,她将茶盏往案心推了半寸,釉色里的茶汤晃出细微波纹。
“您往日饮碧螺春原是无妨,”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禾穗的小腹上,“可如今怀着身子,这茶性寒凉,饮多了怕是要伤着胎气。若姨娘嫌白水寡淡,只管让小厨房的人送些甜汤来。”
说罢,她从案几上取过一只素白瓷盏,倾壶倒出温水双手奉上。
“姨娘恕罪,奴婢不知......”春桃吓的赶忙屈膝解释。
禾穗接过白盏,不待春桃说完便抬手轻止,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笑意:“你又不曾生养过,哪里晓得这些忌讳。”语毕,她眸光转至李嬷嬷处,续道:“这可不就显出李嬷嬷的好处来了。”
李嬷嬷回以温煦笑容,眼角皱纹里漾着岁月沉淀的慈和:“老奴也不过是仗着多吃了几年盐米。”她指尖轻拢袖口,忽而敛了笑意正色道:“只是姨娘身边这几位近身伺候的姑娘,还需得向大夫仔细讨教才是。哪些东西不能入口,哪些物件不宜近身,都得在心里头有本明白账。”
恰在此时,青梧手捧鎏金暖炉款步上前。炉盖镂空的缠枝纹样间,袅袅热气如缕逸出,恰好漫过禾穗搭在案上的手背。那暖意在暮色里洇开,将她腕间羊脂玉镯的光润映得愈发清亮。
禾穗垂眸拨弄着盏中温水,“嬷嬷所言极是,确实该请大夫开列一份忌讳单子才稳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