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三人回到烟雨居时,小丫鬟们已经将庭院里的积雪扫到了角落。
考虑到怕冻坏了手,自然无需她们亲自去堆雪人,于是三人便站在廊下,饶有兴致地看着小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堆着雪人。廊外雪光映着朱红漆柱,将丫鬟们呵出的白气都染得透亮。
巧姐儿忽然指着雪人雏形拍手笑:“像三表哥养的那只缩脖子的老鸹!”
禾穗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见那雪堆歪着脖颈,若点上眼睛,倒真有几分神似。
张姣姣瞧着二人一唱一和,指尖摩挲着手炉边缘的缠枝纹。今日这番刻意亲近,究竟是对是错?
她原是听闻世子对这嫡女百般疼爱,才想着寻机与巧姐儿交好,可此刻见她们笑闹的模样,自己插在中间倒生硬得极为多余。
雪粒子忽然密了些,禾穗伸手替巧姐儿拢了拢斗篷:“仔细凉了后颈。”
巧姐儿目光胶在雪人上挪不开。小丫鬟们总算将雪堆塑出人形,禾穗朝春桃使个眼色,漆盘里的墨玉珠、朱钗与鎏金铃铛便在雪光里晃出细碎的亮。
“侧妃可要一起?”禾穗递过一支镶红宝石的银簪。
既来了,总要有头有尾。张姣姣接过簪子,“好。”
她看着巧姐儿将墨玉珠子嵌进雪人脸颊,那圆溜溜的珠子像极了世子瞧她时,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兴味。
朱钗被巧姐儿捏在掌心,钗头的尾羽扫过雪人的脖颈。张姣姣抬手欲替她固定,巧姐儿已将朱钗递给禾穗......
雪粒子忽然大起来,她听见禾穗低声叮嘱“仔细珠钗别戳了手”,而巧姐儿已将铃铛系在雪人腰间......
巧姐儿退后两步打量雪人,她忽然蹲下身,将自己的锦缎手套塞进雪人指缝......
“侧妃去暖阁喝杯姜茶去去寒气?”禾穗的声音打断了张姣姣的怔忡。
她这才察觉鞋尖的积雪已沁透软缎鞋面,寒气顺着袜底丝丝缕缕渗上来,连足心都漫着湿冷的潮气。
“不劳烦姐姐了。”张姣姣唇边噙着端雅笑意,“鞋袜浸了雪,再久坐怕是要染了寒气,改日再专程来与姐姐说话。”
巧姐儿仍蹲在雪地里,歪着脑袋打量雪人。禾穗朝随侍的玲儿递了个眼色,低声叮嘱:“仔细看着姐儿。”
廊下红漆柱上的冰棱正滴着水,禾穗送张姣姣至月洞门前,屈膝拜送:“侧妃慢走。”
月洞门外的石板路已覆了层薄雪,张姣姣缓缓往外走,听见身后传来巧姐儿的笑声混着铃铛响。
她没有回头,只盯着地面上被雪水洇开的鞋印,那些痕迹很快被新落的雪粒子覆盖,如同她今日刻意堆砌的热络,终究在这场风雪里化得无声无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