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惊鸿阁方向忽然传来开箱验物的吆喝,紧接着爆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。
禾穗刚在软榻落坐,苏姨娘便抱着宋曜凑了过来,锦缎斗篷上的狐毛领蹭过她手背,裹挟着一股浓烈的胭脂香。
不远处的顾盼正低头拨弄茶盏,苏兰沁瞥见她时眼皮微抬,目光直接掠过。
自她早产生下宋曜,便再未与顾盼说过一句话。董婉与宋怀谦对当年那场纠葛始终三缄其口,若说顾盼脱不了干系,她不过禁足两月便被放出;若说无关,苏兰沁此刻又与她形同陌路。
“今日可真热闹,”苏兰沁望着厅内喧嚣,轻拍着儿子的襁褓,“可怜姐姐这辈子是没福气坐喜轿了。”
绮云是被义姐从王妃处领回长风院的,苏兰沁和顾盼是由太后指送,入府时只乘了辆寻常青布马车;禾穗稍好一点,从董府来王府时,好歹乘了顶青布小轿。
禾穗听着苏兰沁的话,端起茶盏抿了口,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,却冲不散苏姨娘话语里那层淡淡的怅惘。
这深宅的热闹从来都标着价码,有人能用十里红妆铺就来路,有人却连乘轿的体面,都要依着身份门第细细掂量。
“姐姐说笑了,”禾穗搁下茶盏,浅笑着望向苏兰沁手中襁褓,“你有辰哥儿这样玉雪可爱的孩子,福气还在后头呢。”
“妹妹说话就是熨帖,”苏兰沁指尖摩挲着襁褓边缘的金线,“也难怪世子总爱往妹妹院里去。”
牵扯上宋怀谦,无论如何应答都是错。禾穗遂垂眸作羞涩状,指尖绞着暖炉上的锦缎流苏,并不接茬。
苏兰沁见她这般,索性自顾自说下去:“世子虽敬重世子妃,也偏宠着妹妹,到底人少,日子也安稳。如今侧妃进门......”她顿了顿,目光掠过窗外红绸,“只盼往后的日子,还能像现在这般安逸。”
禾穗默不作声,只将暖炉往掌心又拢了拢。
“瞧我,尽说些没边的话。”苏兰沁忽然嗤笑一声,“妹妹有世子的宠爱撑腰,何需担心这些?”
话音未落,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声。董婉扶着侍女的手款步而来,银鼠斗篷上沾着的雪沫,“在说什么热闹?”她声音温软,目光扫过禾穗攥紧暖炉的手,转而向苏兰沁笑道:“辰哥儿倒是好眠。这般人来客往的动静,竟还没醒呢。”
苏兰沁连忙将宋曜往怀里拢了拢,锦缎襁褓裹着的小人儿咂了咂嘴,她垂眸轻抚孩子鬓角,“许是辰哥儿知道今天是爹爹的喜日子,特意乖巧着不添乱呢。”
董婉闻言浅笑着颔首,“到底是有福气的孩子。”她目光掠过襁褓中玉雪似的小脸,忽然转向禾穗,“倒是你,刚瞧你在游廊站了许久,可冻着了?”
禾穗攥紧暖炉摇头:“有春桃给的暖炉,身上正暖和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