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规规矩矩地向宋怀谦和董婉行礼,然后安静地站到了董婉身边。目光落在禾穗身上时,飞快的眨了眨眼,依稀还是曾经那个抱着自己一脸依恋的小姑娘。
“都到收拾妥当了,便出发吧!”宋怀谦抬手替董婉理了理披帛,石青锦袍袖口的金线蟒纹扫过她鬓边的点翠步摇。
说罢他揽着董婉率先走出瑞锦阁,巧姐儿自然地上前牵起禾穗的手:“姨娘也不等等我。”小姑娘的掌心还带着晨露似的湿润。
秋风卷着桂花香灌进来,吹得巧姐儿双环髻上的银蝶钗不住颤动。忽然想起这孩子幼时总爱攀着她的脖颈撒娇,奶声奶气的“禾穗姐姐”蹭得耳畔发痒,小手里举着咬了半口的芙蓉糕,非要把最爱的糕点掰一半塞进她嘴里。
“我想着一会儿得经过咱们院子,让你多睡会儿。”禾穗垂眸替巧姐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,如今月白色比甲下的身形长开了,举着芙蓉糕的小手早已能稳稳攥住狼毫习字。
前方宋怀谦扶着董婉坐上肩舆,巧姐儿忽然拽了拽禾穗的手,“姨娘快走,别让爹爹娘亲等急了。”
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端王府,换了装饰华贵的马车。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轱辘声,禾穗隔着车窗望见角门方向仍有仆役在搬运箱子。
巧姐儿忽然将头靠在她肩上,“姨娘,你说玄霄见了我,还认得我不?”
禾穗闻言,只觉手臂与肩膀的旧疤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“你还惦记着玄霄呀?”禾穗指尖划过小姑娘鬓边的银蝶钗。
“自然,”巧姐儿忽然坐直身子,“三表哥给我的信上说了,玄霄现在长得老大了,每顿要吃好大一盆。”她从袖中掏出半张信纸,宣纸上的墨痕被攥得发皱,“你看,三表哥还画了玄霄趴着的样子,耳朵比我拳头还大呢!”
信纸展开时,禾穗看见稚拙的笔触画着只趴着的黑犬,脖颈处系着的红绳,倒与巧姐儿去岁时给玄霄编的项圈一个模样。
董府门口,王氏早已翘首以盼。她身上的茜红缂丝比甲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,鬓边新换的累丝金簪在风中微微晃动。
待瞧见端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行过来,王氏脸上霎时绽开笑纹,忙快步迎上前来。
宋怀谦扶着董婉下车的瞬间,王氏扬声道:“妹妹、妹夫,你们可算到了。”话音未落,又转向刚下马车的巧姐儿和禾穗,眼角的细纹里都嵌着暖意:“巧姐儿出落得越发清丽了!禾穗妹妹也来了。”
众人一番见礼后向府内走去。王氏一边挽着董婉的手说着体己话,一边引领着众人穿过抄手游廊,宋怀谦拉远了些距离信步跟着。
园子里的石榴树结满了果实,火红的花萼早已褪成褐红色。
巧姐儿踮脚伸手去够,她指尖刚碰到最底下那颗裂开口的石榴,整串果实便在枝头晃了晃,几片褐红的花萼簌簌落下,掉在她双环髻上的银蝶钗间。